辭穆被粗暴地押送到直升機的門邊，雙臂被人用力鉗製著，無法掙脫。
    辭穆被兩名壯漢架著，踉蹌著走向直升機敞開的艙門。
    千米高空的寒風如刀割般切進他單薄的衣物，刺骨的冷意滲透到骨髓。
    風聲呼嘯，吹亂了他銀白的發絲，將它們抽打在他臉上那道顯眼的紫色瘢痕上。淚水從他眼角滑落，卻很快被高空的寒氣凍結在臉頰上，留下一道道晶瑩的痕跡。
    他的雙腿在顫抖，不僅是因為恐懼，更因為憤怒和無力。
    直升機的旋翼掀起的氣流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但他仍然掙紮著轉過身，想要最後看一眼他的妹妹。
    她被兩個堂兄弟緊緊按在機艙內側，纖細的手臂徒勞地向他伸出，指尖在空中顫抖。她的眼睛紅腫，淚水模糊了視線，嘴唇因為哭喊而變得蒼白。
    “哥……別……哥啊……”她的聲音在風中破碎，喉嚨因為過度哭喊而嘶啞。她拚命掙紮著，卻被堂兄弟們牢牢控製：“別跳，別信他們，我寧可我死了，你別跳啊！”
    辭穆感到有人粗暴地將一個降落傘背包套在他身上，金屬扣環撞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背包的重量讓他更加不穩，幾乎向前栽倒。
    站在一旁的男人——他的大堂哥，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要死要活的，玩個跳機活像我要他命似的。”大堂哥的聲音裏帶著嘲諷，手指不經意地摩挲著降落傘背包的側邊，那裏有一個不明顯的小切口。
    辭穆注意到了那個細節，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熄滅了。
    他知道這個降落傘不會打開，這不是一場遊戲，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他轉向妹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可能真的會死。”他的聲音很輕，卻足夠讓妹妹聽清：“美莎，你知道我的安排，別怕。”
    他抬起顫抖的手，緩慢地抹去臉上冰冷的淚痕。
    高空的風吹得他眼睛生疼，但他仍然直視著妹妹的眼睛，想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刻在記憶中。他的手指緊緊抓住肩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就在這一刻，他感到背後一股猛力，大堂哥的手掌狠狠推在他的脊背上。辭穆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前傾倒。
    他的胃部因失重感而翻騰，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呼喊。
    “啊！哥——”
    他的身體穿過雲層，濕冷的水汽包裹著他。
    高空的溫度遠低於他的想象，寒冷如同無數細針刺入他的皮膚。他的四肢很快變得麻木，意識開始模糊。
    辭穆知道，即使降落傘能打開，他也可能因為嚴重的低溫休克而死亡。
    他的身體在空中不斷旋轉，眼前的世界變成了模糊的藍白色旋渦。肺部的空氣被強行擠出，他甚至無法呼吸。
    寒冷侵蝕著他的每一寸皮膚，血液似乎都要在血管中凝固。
    在意識徹底消失前，辭穆接受了死亡的結局。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身體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被高空的寒冷徹底凍結。
    時空變幻，辭穆的身體從千米高空直墜而下，雲層已在他身後散開。
    極度的寒冷讓他幾乎失去了意識，但隨著高度降低，稍微回暖的氣溫又讓他恢複了一絲感知。
    風在耳邊呼嘯，世界在眼前飛速旋轉，他甚至來不及思考降落傘是否能打開，身體便已穿透了山間的霧氣。
    一片茂密的針葉林出現在下方，高聳的鬆樹像是一排排尖刺等待著他的降臨。辭穆閉上眼，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雙臂護住頭部和臉上的紫色瘢痕。
    第一次撞擊來得猛烈而劇痛，他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撞入樹冠。
    鬆針和細小的枝條如鞭子般抽打著他的全身，銀白色的頭發被樹枝刮得更加淩亂。
    他在林冠間快速下墜，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發出痛苦的悶哼。
    一根粗壯的樹枝硬生生接住了他的腰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一聲，不知是樹枝斷裂還是他的骨頭受創。
    辭穆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灑在翠綠的鬆針上，顯得格外刺目。
    身體繼續下落，他像陀螺般在半空中翻轉，肩膀、背部、四肢輪番撞擊著樹幹和枝條。
    每一次碰撞都減緩了他墜落的速度，卻也帶來新的傷痛。大片大片的樹葉被他的身體掃落，漫天飛舞如綠色的雪。
    周圍的鳥群驚慌失措地振翅飛起，尖銳的鳴叫聲在林中回蕩。
    一隻正在樹幹上覓食的鬆鼠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跳到了鄰近的樹上，警惕地盯著這個打破森林寧靜的入侵者。
    樹冠下方的灌木叢中，幾隻野兔受驚逃竄，踩斷了地麵的枯枝。
    一頭幼鹿也被驚動，撞倒了幾株小樹苗後消失在林間深處。辭穆的降落傘背包在樹枝間勾住撕裂，布料碎片如同白色的旗幟掛在不同高度的枝頭上。
    最終，在經曆了無數次碰撞和翻轉後，辭穆的身體從最下層的樹枝上滑落，伴隨著“撲通”一聲巨響，重重地砸入了林間那條湍急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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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水流立即吞沒了他滿是傷痕的身體，河麵上激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然後很快恢複了平靜，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海邊
    黃昏時分，海浪輕柔地拍打著沙灘，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九艉隱藏在礁石後方，酒紅色的長發被海風吹拂，他那雙有著折射著紅寶石光的美麗眼眸緊盯著前方的景象。
    不遠處，一條白尾的雌性人魚艱難地爬上了沙灘。
    她的魚尾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但此刻卻因為即將分娩而痛苦地扭曲著。她的腹部高高隆起，雙手緊緊扶著孕肚，臉上寫滿了痛苦。
    九艉謹慎地向前爬了一步，但很快又退了回來。
    作為一名紅尾人魚，他深知在分娩時刻接近雌性人魚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即使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也不願冒這個險。
    雌性人魚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白色魚尾在沙地上不斷翻滾，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沙中，嘴唇因疼痛而顫抖，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海水衝刷著她的尾鰭，又迅速退去，好像也不忍打擾這神聖的時刻。
    月亮爬上了天空的最高點，天隻是黃昏，雌性人魚的掙紮達到了頂峰。
    她的背部弓起，魚尾劇烈地拍打著沙地，掀起一片細沙。
    九艉能看到她耳下的鰓在頸側急促地張合，試圖獲取更多的氧氣。
    突然，她的身體猛地一僵，雌性人魚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的白色魚尾在沙灘上痛苦地拍打，掀起一片細沙。
    她的腹部肌肉一陣陣收縮，鱗片間的縫隙逐漸擴大。九艉屏住呼吸，看到那條優雅的白尾下方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隨著每一次宮縮而擴大。月光灑在她汗濕的身體上，映出珍珠般的光澤。
    一聲痛楚的呻吟從雌性人魚喉間溢出，她的手指深深陷入沙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隨著一次特別強烈的宮縮，那道裂縫突然擴大，一股羊水混合著海水湧出。
    接著，一個小小的、粉紅色的頭顱從開口處緩緩露出，濕漉漉的發絲貼在頭皮上。
    九艉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不是魚尾，而是人類的頭部。
    雌性人魚深吸一口氣，再次用力，嬰兒的肩膀隨之滑出，接著是一雙小小的手臂，不是魚鰭，而是完全人類的四肢。
    隨著最後一次用力，嬰兒的整個身體終於脫離了母體，滑落在潮濕的沙灘上。
    這是一個粉紅色皮膚的人類嬰兒，而非幼年人魚。
    他的皮膚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嫩，小手緊握成拳，身體因接觸空氣而輕微抽搐。嬰兒的胸膛開始起伏，然後發出第一聲微弱的啼哭，聲音隨著海浪聲傳開。
    九艉注意到嬰兒耳後有著細小的鰓裂，隨著啼哭微微張合，這是唯一能看出他非人類血統的特征。
    雌性人魚虛弱地伸出手，輕撫嬰兒濕潤的臉頰，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清理嬰兒口鼻周圍的黏液，確保他能順暢呼吸。
    嬰兒的哭聲漸漸變強，小腿在空中踢動，粉嫩的腳趾張開又蜷縮，好像在適應這個全新的世界。
    臍帶仍連接著母子，在月光下呈現出淡淡的藍紫色，隨著海浪的節奏輕輕搖晃。
    雌性人魚動作充滿了母性的溫柔，但眼中卻流露出深深的悲傷。
    她的魚尾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鱗片開始脫落，顯然生產耗盡了她大部分的生命力。
    九艉謹慎地靠近，他的紅色尾巴在沙灘上留下濕潤的痕跡。
    雌性人魚察覺到他的存在，但沒有表現出敵意，隻是疲憊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聲音如同海浪的低語，虛弱卻堅定：“……拿走吧，作為交換，你得將我的孩子撫養長大。”
    說完，她用尖銳的指甲在自己的胸口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鮮血從傷口湧出，血並不多，卻能見到皮肉間裂開時綻出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進傷口，取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粉色物體。
    那是她的心髒，但與人類的心髒截然不同。
    它呈現出果凍般的質地，在月光下閃爍著粉色的光芒。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顆心髒似乎有著自己的生命，輕輕跳動著，偶爾還會在她的掌心蹦跳一下，好像在呼吸一般。
    九艉的目光被這顆心髒深深吸引。
    作為一條人魚，他知道同類的心髒蘊含著強大的深海之力。吞食它，就能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但他克製住了自己的欲望。
    “我沒打算將你驅趕出我的地盤，”九艉的聲音很平靜：“我允許你把這個人類撫養至他會捕食時再離開。”
    雌性人魚虛弱地搖了搖頭，粉色的心髒在她掌心跳動，散發出誘人的能量波動。九艉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對他的吸引，但他仍然保持著理智。
    酒紅色的長發在海風中飄動，隻耐心勸道，“放回去吧，你還能活。”
    雌性人魚的眼中卻流露出決絕的神色。她的眼角滑落下幾顆晶瑩的淚珠，但這不是普通的淚水，而是珍貴的彩色珍珠，在月光下閃爍著粉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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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父親死了，我無法接受他離我而去。”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悲傷，目光溫柔地看著身旁的嬰兒，後者已經安靜下來，蜷縮在她盤起的魚尾間，小手緊握著一片脫落的白色鱗片。
    “偉大的深海之主在上，”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最後的淚光：“看在同是人魚的份上，拿走我的心髒，幫我養大他吧。”
    說完這句話，她的生命力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流失。她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那雙原本明亮如珍珠的眼睛逐漸黯淡，眼中的神采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
    她的白色魚尾開始失去先前的珍珠光澤，從尾尖開始，一點點變得透明，如同融化的冰晶。鱗片不再緊密貼合，而是一片片鬆動，輕輕搖晃，如同風中搖曳的花瓣。
    首先是尾鰭邊緣的鱗片，它們脫落時帶著微弱的光芒，像是細小的星屑墜入沙灘。隨後是尾部中段的鱗片，它們脫落的瞬間，在空中短暫地閃爍了一下，然後無聲地陷入細沙之中。每一片鱗片墜落都像是一個生命的告別，在月光下留下短暫而美麗的軌跡。
    雌性人魚的皮膚開始泛起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能清晰地看到下麵的血管正在失去它們的色彩。
    她的指尖顫抖著，但即使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仍然將那顆粉色的、果凍般跳動的心髒高高舉起，手臂因虛弱而微微顫抖，卻依然堅定。
    那顆心髒在她的掌心跳動，每一次跳動都似乎變得更加緩慢，但散發的光芒卻愈發明亮，好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離別綻放最後的光彩。
    她的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嬰兒柔嫩的臉頰，指尖留戀地描繪著孩子的每一處輪廓，似乎想要將這幅畫麵永遠銘刻在靈魂深處。
    嬰兒安靜地躺在她漸漸失去色彩的魚尾旁，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落在臉邊的指源甲尖，緊緊握在掌心。
    雌性人魚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柔而悲傷的微笑。
    白如珍珠的魚尾現在幾乎完全透明，能夠看到內部逐漸停息的血液循環。
    最後一批鱗片如同星辰般墜落，在沙灘上形成了一圈微微發光的圖案，好像是大海為她獻上的最後一曲挽歌。
    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卻始終沒有從嬰兒身上移開，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在用盡全力守護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
    九艉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幕，紅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當雌性人魚的身體完全化為光點，融入天空的那一刻，他伸手接住了那顆仍在跳動的粉色心髒，然後小心地抱起了那個人類嬰兒。
    嬰兒在他懷中安靜下來，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九艉的一縷紅發。月光下，九艉看著懷中的嬰兒，終於無法抵抗強大的力量，他抓緊手中跳動的心髒，交易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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