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艉掌心脫困的那個小家夥，根本沒有半分遲疑。它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兩位父親，小小的身軀在水中劃出一道迅疾的弧線，一頭紮進了那片混亂的、由鱗蝦組成的彩色風暴裏。
    它的目標明確得可怕，身形靈活地避開那些橫衝直撞的成年鱗蝦，轉而盯上了一隻落單的軟殼幼蝦。
    那小小的身影猛地加速，張開還未長全的嘴，狠狠地咬住了鱗蝦最脆弱的腹部關節！
    在其他魚苗還在親魚身邊尋求庇護時，辭穆家的小魚苗，已經開始了它生命中的第一場血腥盛宴。
    那第一隻魚苗的成功捕獵，仿佛一聲無聲的號令。
    就在辭穆為那小小的身影揪緊了心時，其餘幾個一直想貼著辭穆手指的小家夥們，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的炮仗，瞬間一齊爆發了！
    他們不再有絲毫的停留與觀望，小小的尾鰭奮力一擺，化作數道黑色的閃電，從不同的方向悍然切入了那片橙黃色的混亂之中。
    如果說黑魚苗的行動是迅猛的單兵突襲，那麽此刻，這群小家夥們展現出的就是一種近乎可怕的、與生俱來的集體智慧。
    最開始的小黑魚苗，已經在吃飽後開始指揮兄弟魚們行動，將那一大團驚慌失措的蝦群攪得更散、更亂。
    有的負責驅趕，用遠超同齡魚苗的速度在蝦群外圍高速穿梭，製造恐慌，迫使隊形瓦解；有的則趁虛而入，盯準那些因混亂而落單的、驚慌的鱗蝦，展開致命的追擊。
    那片原本還算清澈的淺水區，徹底化作了一片殺戮場。小小的身影在其中靈活地閃轉騰挪，每一次加速都伴隨著一隻鱗蝦的垂死掙紮。
    他們不像其他魚苗那樣需要試探，它們的每一次攻擊都精準地咬向獵物腹部那條脆弱的紅線。
    鮮亮的橙黃色甲殼被輕易撕裂，微小的血肉在水中散開，進一步刺激了這些小小的捕食者。
    整個場麵，不再是一場初生魚苗的試煉，而是一場由辭穆的孩子們主導的、高效而冷酷的圍剿。
    “哇……”
    藍淋想把自己的魚寶也推入水中，可眼前的景象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嘴巴張大，看著那些手指般大的小家夥們如何高效地撕裂、吞噬著獵物。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腥甜，那是鱗蝦的血肉被攪碎後散發出的味道。
    他再低頭看看自己懷裏的小東西。魚寶雖然比魚苗大很多倍，尾巴骨都還是軟的，連在水裏把身子挺直都費勁，隻能像條小蟲子似的，軟趴趴地在沙子底部蠕動幾下。
    藍淋忍不住扭頭看向不遠處被九艉半圈在懷裏的辭穆，臉上是全然的不可思議“辭穆，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這是怎麽養的？怎麽能讓剛出生沒多久魚苗就這麽凶悍？”
    辭穆被誇讚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做的假蝦也不會動啊，他最多拿手釣著逗弄。
    光憑著釣魚也能把魚苗們練成這樣嗎，他也不懂。
    藍淋卻已經自顧自地低下頭，用指尖戳了戳自己水泡裏那軟綿綿的孩子，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商量道“要不……你也去給辭穆當個親衛隊？等學得凶悍一點了，再回來找爸爸，好不好？”
    他懷裏的魚寶似乎聽懂了“凶悍”兩個字的可怕，細弱地“嚶”了一聲，爪爪抱住頭往沙裏埋得更深了。
    就在這時，一道迅疾的黑影從那片混亂的橙黃風暴中脫離出來，徑直朝著他們遊來。正是那隻率先發起攻擊的小黑魚苗。他透明的肚子已經微微鼓起，腸子橙粉，吃得很飽。
    藍淋睜大眼，不明白他要對自己軟弱的魚寶做什麽。
    然而，那小黑魚苗隻是在他們麵前幾米處停下，黑漆漆的眼睛掃過藍淋，又落在他懷裏那隻瑟瑟發抖的藍色魚寶身上。
    它似乎思考了片刻，隨即猛地一個轉身，尾鰭在水中抽出一條淩厲的弧線，竟又一次衝回了蝦群！
    那小黑人魚已經擒著一隻還在徒勞掙紮的鱗蝦遊了回來。他沒有自己吃掉，而是在藍淋麵前停住，小小的尾巴蓄力一甩——“啪！”
    那隻比它身體還大的鱗蝦被一股巧勁精準地拍出了淺水，劃過一道小小的拋物線，不偏不倚，“噗”地一聲，正好落在了藍淋懷裏那隻藍色魚寶軟乎乎的半透明肚皮上。
    受驚的鱗蝦無力地抽搐著，而那隻藍色魚寶則被這天降的“大餐”砸得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小黑魚苗歪了歪頭，似乎在用行動宣告看，給我們爸爸當親衛，就有蝦吃哦！
    說完，他不再停留，尾巴瀟灑一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再次融入了那片屬於它們的殺戮盛宴之中。
    藍淋看著自家魚寶肚皮上那隻垂死掙紮的鱗蝦，又看了看遠處那片已經趨於平靜的殺戮場，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捏起那隻還在抽搐的鱗蝦，他將蝦頭擰掉，那鮮亮的橙黃色甲殼下，是泛著誘人光澤的嫩肉。
    “吃吧，吃吧。”藍淋的聲音裏帶著的羨慕和哄勸，他把處理好的蝦肉湊到自家魚寶的嘴邊“你看，辭穆叔叔家的哥哥們多厲害，這是給你的見麵禮。吃飽了，我們自己也去捉，好不好？”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淺水。那裏的混亂已經平息，水色渾濁，彌漫著淡淡的腥甜。
    之前那一大團驚慌失措的蝦群早已不複存在，隻剩下一些被咬傷、驚破了膽的幸存者，無力地在水底翻滾，或是在石縫間苟延殘喘。
    它們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力氣，一些原本隻敢遠遠觀望的小魚，此刻也壯著膽子湊上前，學著那些小黑魚苗的樣子，笨拙地撕咬著這些唾手可得的獵物。
    正如藍淋所說，辭穆養的那些小家夥們就那麽丁點大，透明的肚皮很快就被橙粉色的蝦肉填滿，微微鼓脹起來，像一顆顆飽滿的漿果。
    吃飽喝足，那群小小的彩色閃電便結束了它們的盛宴，由那隻領頭的小黑魚苗帶領著，心滿意足地朝著辭穆的方向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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