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沒牽著他的手徑直遊向了一片更為開闊的海域，這裏遍布著色彩斑斕的珊瑚礁，奇形怪狀的海葵隨著水流搖曳著觸手，成群結隊的銀色小魚像一陣流動的旋風，從他們身邊倏忽而過。
    辭穆正被這片瑰麗的海底花園吸引，九艉卻忽然停了下來，朝一個方向發出一串短促而明亮的音節。
    順著九艉的視線望去，辭穆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果然是魚淵。他正悠哉地懸浮在一株巨大的扇形珊瑚旁，一隻手托著一個碩大的、閃爍著珍珠母光澤的貝殼，那姿態，真像辭穆在書裏看過的、舊京城裏那些提著鳥籠子遛彎的大爺，透著一股閑適與自得。
    聽到九艉的呼喚，魚淵轉過身來，當他看到辭穆時，臉上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他尾巴一擺，從沒這麽積極地遊了過來，將那隻貝殼遞到辭穆麵前。
    “可算回來了！”魚淵的聲音充滿了顯而易見的喜悅：“你們再不回來，這幾個小家夥就要把我的海草床給拆了！”
    辭穆鬆開九艉的手，輕輕扶住貝殼的邊緣，將臉湊了過去。
    船裏鋪著柔軟的海藻，幾條比他手掌長不了多少的小魚苗正擠作一團。他們的魚尾顏色泛起了各自不同的色澤，很凝實，胸口處也看不到器官了，五官還是沒變化，兩個大眼珠子一小張嘴。
    小魚苗們正在扯水草玩，當辭穆的氣息拂過水麵，有幾條原本還有些懶洋洋的小家夥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像是嗅到了最熟悉的味道，在小小的貝殼船裏瘋狂地攪動著水流，爭先恐後地朝辭穆的方向擠過來。有幾條甚至用盡全力，從水中高高躍起，小小的身體在水中劃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線，又“啪嗒”一聲落回水裏，濺起細微的水花，他們還太小，發不出清晰的音節，隻能發出急切的、細弱的“baba”聲，充滿了孺慕與依賴。
    離別時的酸澀與歸來後的牽掛，在這一刻盡數化為滿溢的溫柔。辭穆臉上掛著柔和至極的笑容：“乖孩子們。”
    他的聲音在水中化為一串溫柔的氣泡，輕輕拂過每一條小魚苗的身體：“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他一邊說著，從泡泡裏拿出一根肉幹。
    “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麽，”他柔聲說：“是岸上的肉喲，很香的。你們想嚐嚐嗎？”
    尾巴烏黑的小魚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小小的身體繃成一張弓，然後猛地彈起，幾乎要撞到辭穆的鼻尖。它的嘴張得大大的，發出一聲短促、嘹亮、不容置喙的音節：“咪！”
    吃！要吃辭穆爸爸帶回來的肉肉！
    他的聲音 像一道命令，剩下那些色彩各異的小魚苗們立刻心領神會，瞬間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咪咪”聲。一時間，小小的貝殼船裏水花四濺，幾條小尾巴攪得天翻地覆。
    辭穆低低地笑了一聲，這笑聲在水中化為一串圓潤的氣泡，咕嚕嚕地冒了上去。
    他把肉投放進泡泡裏，讓它掉落進泡泡魚船中。
    下一秒，一場小小的風暴爆發了。
    小黑魚苗一馬當先，其餘的魚苗也蜂擁而上，用它們還沒長齊的牙齒瘋狂地撕咬著那塊肉幹。他們彼此推擠，互不相讓，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與好鬥的本性。肉幹他們的爭搶中迅速化為碎屑，混在水中，連一絲肉沫都被舔舐幹淨。
    看著心滿意足地在海藻床上打滾的孩子們，辭穆這才轉向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魚淵。九艉隻是眼眸瞥了弟弟一眼，算是打過招呼。
    “辛苦你了，魚淵。”辭穆說著， 他讓九艉幫他從泡泡裏拿出一些在岸上交易到的好東西，一隻很漂亮的粉色寶石發夾和幾塊漂亮的可以做吊墜的寶石，構造很簡單，但是就是能夾住頭發，辭穆感覺很適合魚淵。。
    魚淵矜持地一甩他那漂亮的粉色尾巴，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哼，誰稀罕。帶這群小魔王，這些飾品就要打發我嗎。”話雖如此，他的眼睛卻誠實地黏在了那幾塊寶石上，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喜愛。他飛快地伸出蹼爪，一把將發夾撈進懷裏，咕噥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辭穆微笑著，將那隻巨大的貝殼船捧回自己懷中。九艉無聲地遊到他身邊，蹼爪自然而然地攬住了辭穆的腰， 夫夫倆帶著他們貪吃的孩子，轉身遊向家的方向，身影漸漸消失在搖曳的海葵與斑斕的珊瑚深處，隻留下魚淵一個，在原地美滋滋地欣賞著自己的新寶貝。
    夜色漸深，環形珊瑚 屋內的發光水草將家染上了一層夢幻般的幽藍。小魚苗們早已在貝殼船裏安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辭穆剛安頓好孩子們，一轉身，就被九艉圈進了懷裏。
    酒紅色的漂亮尾巴纏了上來，九艉的蹼爪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捧亮晶晶的東西。他發出幾聲欣喜的、類似海豚的鳴叫，將那些在岸上換來的寶貝一股腦兒地堆到辭穆麵前。有光澤溫潤的珍珠，被打磨成水滴狀的藍色晶石，還有用細韌草根串起來的彩色小貝殼。
    辭穆還沒反應過來，九艉已經獻寶似的拿起一串貝殼項鏈，小心翼翼地為他戴上。冰涼的貝殼貼上溫熱的皮膚，讓辭穆臉上泛起羞赧的紅暈。“今天怎麽，這麽隆重啊……”
    他想起過去幾天，每當看到飛雲貼著阿紫的親密場景，他都會麵紅耳赤地躲開，九艉也好幾次想這樣，可是飛雲和阿紫就在旁邊，辭穆哪好意思。
    這讓精力旺盛的人魚沒少憋著氣，獨自潛入深海的海溝裏瘋狂遊上幾圈來發泄。
    現在的九艉樂在其中，注而虔誠地裝點著屬於他的珍寶。他將一枚剔透的藍寶石用海草繩係在辭穆的左腕上，又挑了一顆最大的珍珠，掛在他的長角之間，瑩潤的光澤恰好映亮了辭穆臉頰上那道紅色的瘢痕。
    整日在水中生活，為了維持平衡，辭穆的腰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鍛煉得緊實有力，浮現出四塊漂亮的腹肌。他的皮膚被海水滋養得愈發白皙，與傷痕和寶石形成了炫目的對比，透出一種破碎而驚心動魄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