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天堂或者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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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區采石場,是庇護所最早期、也是最艱苦的工程之一。
    這裏遍布著堅硬的青黑色岩石,寒風從山穀中呼嘯而過,沒有絲毫的遮擋。
    當傅漢城等人被押到這裏時,她們的噩夢,才算真正開始。
    她們的住處,是幾間用石塊和獸皮臨時搭建的、四麵漏風的棚屋。
    地上隻鋪了一層薄薄的幹草,根本無法抵禦夜晚那能凍裂骨頭的嚴寒。
    她們的食物,是衛兵們用木桶提來的、看不出成分的、冰冷黏膩的糊狀物,以及堅硬得能砸斷牙齒的黑麵包。每天隻有兩餐,分量僅僅是餓不死而已。
    而她們的工作,則是用最原始、最沉重的工具,去開采那些堅硬的岩石。
    第一天的工作,是搬運。
    采石場的另一邊,庇護所的正式工人們,正在用林風提供的、半自動化的切割工具,將巨大的岩石分割成標準的石塊。
    而奴工們的工作,就是將這些每一塊都重達上百斤的石塊,兩人一組,用簡陋的杠子,抬到百米之外的指定堆放區。
    這些“肥頭大耳”、平日裏四體不勤、連走路都嫌累的女人們,哪裏幹過這種重活。
    傅漢城和另一個女人,合力去抬第一塊石頭。
    沉重的分量,瞬間讓她們的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杠子粗糙的表麵,將她們細嫩的手掌,磨得火辣辣的疼。
    “快點!你們這群廢物!沒吃飯嗎!”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揮舞著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抽出一個響亮的鞭花,惡狠狠地咆哮道。
    她不敢真的抽打這些奴工,因為一旦將人打傷,影響了勞動進度,倒黴的還是她自己。
    但這種精神上的恐嚇,卻足以讓這些早已嚇破了膽的女人,拚盡全力。
    傅漢城咬著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和同伴一起,將那塊石頭搖搖晃晃地抬了起來。
    僅僅是百米的距離,對她們來說,卻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她們的腳步踉蹌,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視線。
    當她們終於將石塊放到指定地點時,兩個人同時癱倒在地,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然而,她們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起來!繼續!今天的定額是每人五十塊!完不成的,晚飯減半!”衛兵冷酷的聲音,如同催命的魔咒。
    五十塊!
    這個數字,讓所有奴工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殘酷的勞動,就此開始。
    尖叫、哭喊、哀求,在這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回應她們的,隻有衛兵們冰冷的嗬斥和無情的催促。
    第一天下來,所有人的手掌,都磨出了血泡。肩膀被杠子壓得紅腫不堪,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晚上,她們拖著殘破的身體,回到那冰冷的棚屋。寒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凍得她們徹夜難眠。
    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絕望,像兩條毒蛇,瘋狂地啃噬著她們的意誌。
    第二天,工作變得更加殘酷。她們的任務,變成了用沉重的大鐵錘和鋼釺,去敲碎那些不規則的、無法被機器切割的碎石。
    “當!當!當!”
    沉悶的敲擊聲,在空曠的采石場上回響,如同地獄的鍾鳴。
    鐵錘又重又滑,她們常常因為力竭而砸到自己的手腳,引發一陣陣痛苦的悶哼。飛濺的碎石,時不時地劃破她們的臉頰和身體,留下一道道血痕。
    傅漢城機械地揮舞著鐵錘。她曾經那張靠著毒舌和諷刺而備受追捧的臉,如今早已被灰塵和汙垢覆蓋,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她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傲慢和算計,隻剩下無盡的麻木和空洞。
    她想不通,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想不通,那個如同神魔般的男人,為什麽會如此地憎恨她們。
    第三天,一個體質最弱的女人,在一次搬運石塊的途中,突然眼前一黑,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暈倒了!快救救她!”旁邊的奴工尖叫起來。
    衛兵隊長麵無表情地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那個女人,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死了。”他用一種陳述事實的、毫無波瀾的語氣說道。
    然後,他指著旁邊兩個已經嚇傻了的奴工:“你們兩個,把她拖到後麵的山溝裏埋了。別耽誤大家幹活。”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垃圾。
    這一幕,給了所有奴工最沉重的一擊。
    她們終於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在這裏,她們的生命,比腳下的石子,還要卑賤。死了,就真的死了,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她們心中蔓延。
    為了活下去,她們不敢再有絲毫的懈怠,隻能像被鞭子驅趕的牲口一樣,瘋狂地壓榨著自己身體裏最後一絲潛能。
    夜晚,當她們蜷縮在棚屋裏時,角狼充滿了威懾力的、低沉的咆哮聲,會準時在屋外響起。
    這些黑夜中的猛獸,如同最盡職的獄卒,徹底斷絕了她們逃跑的任何念想。
    死亡,是如此的輕易。
    而活著,卻是如此的痛苦。
    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才是林風給予她們的、最殘酷的懲罰。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庇護所內部傳開了。
    奴工的出現和她們的悲慘遭遇,成為了所有成員在閑暇時,最常談論的話題。
    在供銷社裏,幾個女工一邊喝著可口可樂,一邊壓低了聲音議論著。
    “聽說了嗎?西區采石場那群奴工,昨天又死了一個。聽說是累死的。”
    “天哪,這才幾天啊?林先生這次,也太……太狠了。”
    “狠?我覺得一點都不狠!”旁邊一個在食堂工作的婦女,立刻反駁道:“你們是沒聽到,秦嵐隊長說她們在外麵的時候,有多囂張!她們覺得我們就該像奴隸一樣伺候她們,把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家園,當成她們的安樂窩!這種人,就該讓她們嚐嚐,什麽是真正的辛苦!”
    “說得對!我們現在的好日子,是林先生給的,也是我們自己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憑什麽讓那群懶婆娘白白享受?”
    “就是!讓她們去幹活,都是便宜她們了!死了活該!”
    李洛神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五味雜陳。
    她無法對那些奴工產生同情,因為她知道,如果讓這些人進入庇護所,她們如同病毒般的思想,很快就會腐蝕掉這裏來之不易的、積極向上的氛圍。
    但同時,林風所展現出的、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絕對的冷酷,也讓她感到了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她意識到,自己所生活的這個“家園”,雖然溫暖、安全、充滿了希望,但它,也是一個建立在絕對獨裁之上的、等級森嚴的王國。
    在這裏,林風,就是唯一的法律。
    他的喜好,決定了所有人的命運。順從他,你就能活在天堂;忤逆他,你就會被打入地獄。
    而奴工們的出現,就像是一麵鏡子,一麵活生生的、血淋淋的鏡子。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庇護所裏的每一個人,他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是多麽的珍貴,又是多麽的脆弱。
    這種強烈的對比和心理震懾,比任何慷慨的賞賜和動員的演說,都更能激發人們的勞動熱情和對領袖的絕對忠誠。
    因為他們知道,在天堂的旁邊,林風,也為他們,準備了一個隨時可以開啟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