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舊時代的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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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中央廣場,是整座庇護所的心髒,此刻更是洋溢著一片喧鬧而快活的空氣。
    數千名居民,臉上帶著滿足和期盼的笑容,正秩序井然地排著長隊。
    今天是庇護所每月一次的發薪日,他們將在這裏,領取由領袖林風親自設計、鑄造的貨幣——金元。
    “哈哈,李家的婆娘,看你這嘴咧的,這個月領到的金元不少吧?”
    一個在建設部幹活的、身材魁梧的漢子,一邊排隊一邊對著前麵一個熟悉的婦人打趣道。
    那被稱為“李家婆娘”的婦人回頭,臉上笑開了花。
    她掂了掂手中剛剛領到的、沉甸甸的錢袋,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是那麽的悅耳。
    “可不是嘛!王哥,我家的男人上個月在礦場超額完成了任務,領袖大人親自批了獎金!這下好了,我正尋思著去供銷社扯幾尺新布,給娃做身新衣裳,再換點肉給他解解饞!”
    “還是領袖大人好啊!”隊伍裏,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感慨“想當初在荒原,格外痛苦,沒吃沒喝的。”
    老者的話,立刻引起了周圍一片深有同感的附和聲。
    “誰說不是呢!以前是為老板活,現在是為自己活,為領袖大人活!這幹活的勁頭,能一樣嗎?”
    “你們看這金元,多漂亮!”一個年輕人攤開手掌,一枚金燦燦的金元正在晨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這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這哪是錢啊!這是領袖大人給我們的希望,是我們的尊嚴!”
    希望與尊嚴。
    這兩個詞,讓所有聽到的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
    他們看著日益繁榮的城市,看著遠處工地上吊臂揮舞、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的景象,看著身邊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容,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然而,就在這片祥和喜悅的氣氛中,一股肅殺之氣,如同一道無形的寒流,瞬間席卷了整個廣場。
    原本喧鬧的人群,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瞬間鴉雀無聲。
    人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本能的敬畏與恐懼,紛紛向兩側退卻,讓出一條寬闊的通路。
    一群執法隊員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在這群執法員的中央,一個男人被兩名執法員粗暴地反剪雙臂,踉踉蹌蹌地押送著。
    他像一根被風幹了的人形木柴,身材高大,卻骨瘦如柴,隻剩下一具空洞的骨架在勉力支撐。
    他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藍白條紋布衫。
    那是囚犯們所穿的囚服。在這片欣欣向榮、秩序井然的新世界裏,這身衣服顯得如此的刺眼。
    他的手腕與腳踝上,都戴著沉重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鐐銬。
    男人的頭發,像一蓬枯敗的野草,又長又亂,油膩地黏結在一起,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
    他深深地低著頭,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反應,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任由執法員們推搡著,麻木地走向廣場中央。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
    “執法隊這麽大陣仗,是要幹什麽?這個人是誰?”
    “看他穿的衣服……是藍星上的囚犯?我們庇護所裏,怎麽會有這種人?”
    死寂的人群中,響起了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好奇心在每個人心中滋生,他們伸長了脖子,試圖看清神秘囚犯的臉。
    執法員隊徑直將男人押到廣場正中央的高台上。
    這裏,是昨夜林風發表講話、接受萬民朝拜的地方,此刻卻被一種陰冷的氣氛所籠罩。
    執法隊長麵無表情地抬起腳,一腳狠狠地踹在男人的腿彎處。
    “跪下!”
    男人“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就在此刻,一個正在排隊領取金元的女人,突然被蛇蠍蟄中一般,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伸出一根因恐懼而彎曲的手指,死死地指著高台上的男人,聲音因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變得無比尖利、扭曲
    “是……是他!是他!化成灰我都認得他!他是陳默!”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瞬間聚焦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此刻她因為激動,幾乎要癱倒在地,被身旁的丈夫一把扶住。
    她瞪大了眼睛,眼眶中充滿了血絲,對著周圍所有投來疑惑目光的人,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都不記得了嗎?三年前,在港市!那件轟動全國的滅門慘案!就是他幹的!”
    “他叫陳默!他殺了他老婆全家!整整七口人啊!連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他都沒有放過!他不是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殺人魔!”
    “陳默?”
    “青港市滅門案?”
    這兩個詞,如同一道黑色的驚雷,在人群中轟然炸響。
    許多從藍星過來的中年人,記憶的閘門瞬間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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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臉上,先是浮現出恍然大悟之色,隨即,這種神色迅速被驚恐、憎惡和無法遏製的憤怒所取代。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當年的報紙、網絡……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新聞!說他是個心理變態的殺人狂!”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知識分子失聲喊道。
    “沒錯!就是他!我看過他的通緝令照片!雖然現在瘦得脫了相,但這眉眼,這輪廓,絕對錯不了!”另一個男人也大聲附和。
    “天哪!這種人渣、這種惡魔,怎麽會在這裏?他是怎麽在末日裏活下來的?他不配!他不配活在我們領袖創造的淨土上!”
    “殺人犯!滾出去!”
    “惡魔!絞死他!”
    人群的情緒,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火藥桶,瞬間被點燃。
    尤其是那些已經為人母的女性,她們看著台上那個沉默跪立的囚犯,眼神中充滿了最原始的憎恨與最深刻的恐懼。
    在她們看來,一個能對自己的妻子、家人,甚至是對一個無辜孩童下此毒手的人,其存在本身,就是對“庇護所”這三個字最惡毒的玷汙。
    “殺了他!殺了他!”最先認出陳默的那個女人,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杜鵑泣血般的嘶吼。
    她的喊聲,如同燎原的星火,立刻得到了無數人的響應。
    “對!殺了他!我們庇護所,不留這種人渣!”
    “用石頭砸死他!把他掛在城牆上風幹!”
    “不能讓他的血,髒了我們的土地!燒死他!”
    憤怒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匯聚成一股足以摧毀一切的洪流。
    一些情緒徹底失控的人,開始從地上撿起石塊、果皮,甚至是從口袋裏掏出剛剛領到的、沉甸甸的金元,狠狠地向高台上砸去。
    “鐺!鐺!”
    幾枚金元砸在執法員的胸甲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執法員隊立刻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的電棍,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藍色的電弧在棍首交織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電網,將憤怒的民眾死死地擋在了台下。
    然而,就在這片幾乎一邊倒的、充滿了正義與道德狂熱的喊殺聲中,一些微弱但頑固的、截然不同的聲音,也開始在人群的另一側悄然響起。
    “唉,這事兒……當年鬧得那麽大,其實裏邊有內情啊。”
    一個老工人,對著身邊幾個同樣是苦出身的同伴,壓低了聲音,歎息道。
    “老劉,你這是什麽話?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替這種殺人魔說話?”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工人,很是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你懂個屁。”老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吐出一口渾濁的煙圈,眼神複雜地望著高台上那個如同雕塑般的男人“你們啊,就知道報紙上說的,他殺了人。可你們有誰知道,他為什麽要殺人?”
    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仿佛在訴說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緩緩道出了那樁血腥慘案背後,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的、充滿了血與淚的另一個版本。
    “我老家就是青港市的,跟他們家住一個區,這事兒我門兒清。”
    “這個陳默,當年可不是什麽惡魔,他是個老實本分到甚至有點窩囊的技術工。在船廠裏幹活,一天天累死累活,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攢了二十萬。那可是他半輩子的血汗錢啊!他就想著,娶個老婆,安安穩穩過日子,就這麽點念想。”
    “結果呢,天不遂人願。經人介紹,認識了那個女人。”
    老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那個女人一家子,在我們那一片兒,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一家人沒一個正經幹活的,就靠坑蒙拐騙過日子。他們看陳默老實,好欺負,就給他設了個天仙局。”
    “彩禮,張口就要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陳默當時被愛情衝昏了頭,也想著這是娶媳婦,一輩子的事,咬著牙,把所有積蓄都給了。可等錢一到手,準備辦婚禮的時候,那女的突然就翻臉了!一口咬定,說陳默強奸她!不僅二十萬彩禮不退,還聯合她家裏人,把陳默送進了局子裏!”
    “二十萬啊!你們想想!一個老實人半輩子的命根子!就這麽被騙光了,還平白無故背上了強奸犯的罪名,被判了三年!”
    “這還不算完,他坐牢的時候,他唯一的親人,他媽,活活給氣死了!你們說,這事兒換成你們,你們能忍嗎?”
    老劉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憤憤不平“等他三年後從局子裏出來,已經是家破人亡,一無所有。他去找那家人理論,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把那二十萬要回來,給他媽辦個體麵點的葬禮。”
    “結果那家人呢,不僅一分錢不給,還叫了一幫社會上的混混,把他往死裏打了一頓!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強奸犯,罵他全家都該死!”
    “就是那頓打,把他徹底打垮了,也把他徹底逼瘋了。那天晚上,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把剔骨刀,一個人,摸進了那女的家裏……唉,後麵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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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版本的“真相”,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湖中,讓周圍許多同樣是底層出身的男人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們看向高台上那個囚犯的眼神,從最初的鄙夷和厭惡,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多了一絲同情,一絲唏噓,甚至是一絲隱秘的理解。
    “這麽說……他也是個被逼上絕路的可憐人啊。”
    “是啊,那家人也太不是東西了!這是把人往死裏逼啊!換了誰,誰都得瘋!”
    “殺了人,這是事實,賴不掉。但這個起因……唉,真他媽是一言難盡。”
    “可是,他殺了七個人,裏麵還有孩子……這手段,是不是也太殘忍了點?”
    “殘忍?那家人把他逼到家破人亡的時候,就不殘忍了?陳默當時,恐怕已經殺紅了眼,什麽都看不見了。”
    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如同兩股看不見的激流,在廣場上形成了激烈的碰撞。
    一方,是以女性為主,加上部分深受藍星“法治”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組成的“嚴懲派”。
    她們堅信,無論有任何理由,殺人就是不可饒恕的、最頂級的罪行。尤其是對家人和孩子下手的冷血屠夫,更是罪無可恕。
    必須用最嚴酷的刑罰將其處死,以儆效尤,才能維護庇護所的純潔與安寧,才能保證她們和她們孩子的安全感。
    另一方,則是以眾多底層出身的男性為主的“同情派”。
    他們認為,陳默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爭吵聲、辯論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廣場上的氣氛,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對立。
    人們自發地分裂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陣營,相互怒目而視,言語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仿佛下一秒,就可能從口角之爭,升級為一場波及數千人的大規模肢體衝突。
    這是庇護所建立以來,第一次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源於內部觀念激烈衝突的社會危機。
    它不再是簡單的食物分配、住所安排等生存問題,而是觸及到了一個更深層次的,關於法律、道德、人性和公義的根本性問題。
    而這個問題的最終裁決權,廣場上的每一個人,無論他們持何種觀點,都心知肚明,隻掌握在那個高居於雲端之上的、唯一的神隻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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