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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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恩西征”聯合艦隊在大阪上空短暫停留了二十四小時。
    這二十四小時,對於已經淪為人間地獄的大阪幸存者而言,是另一個維度的折磨。
    他們被迫清理街區的殘骸,搬運自己同胞的屍體,在帝國士兵冰冷的注視下,將這座城市“打掃”幹淨,以迎接下一階段的“解放”。
    二十四小時後,龐大的艦隊再次升空,在無數大阪人驚恐而又麻木的目光中,分裂成兩支更為龐大的鋼鐵洪流。
    由“無畏號”星際戰列艦率領的“南征艦隊”,如同死神的鐮刀,劃破長空,撲向了與本州島隔海相望的四國島。
    四國,在舊時代,是一個相對落後、以農業和觀光為主的地區。
    這裏沒有大阪的繁華,也沒有東津的政治地位。
    當“大轉移”發生後,四國的四個縣:香川、愛媛、德島、高知,陷入了比大阪更原始的混亂。
    由於缺乏統一的強力領導,各地的小型軍閥、黑幫、甚至村長,都在為了有限的資源進行著低烈度的火並。
    當“南征艦隊”如同烏雲般籠罩在四國上空時,這些零散的抵抗勢力,甚至沒能組織起一次像樣的、統一的防禦。
    這一次,秦嵐授權給了“南征艦隊”總指揮,一位名叫“趙括”的年輕將領。
    此人是帝國軍事學院的高材生,以戰術靈活、思想冰冷而著稱。
    他深知,陛下對於“狩獵”已經有些膩了,他需要的是更高效的“收獲”。
    趙括並沒有像在大阪那樣,急於展示“天罰”主炮的威力。
    他認為,那是浪費能量,是對帝國神威的一種廉價揮霍。對付四國這樣的“軟柿子”,需要的是誅心之策。
    艦隊懸停在高鬆市上空,沒有開火,沒有廣播。隻是靜靜地,如同一座座從天而降的黑色山脈,用沉默,散播著足以讓心髒停跳的恐懼。
    與此同時,一個覆蓋整個四國島的,無法屏蔽的“宣傳網絡”被強製激活了。
    四國島上,所有還能工作的電視、廣播、手機、甚至廣告牌,都開始循環播放同一個畫麵。
    那是在大阪拍攝的,經過精心剪輯的“紀錄片”。
    影片的開頭,是“天罰”主炮一擊蒸發大阪灣的,令人靈魂顫栗的錄像。
    毀天滅地的金色光柱,那被瞬間氣化的鋼鐵艦隊,那深不見底的琉璃狀巨坑,每一個畫麵,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事實:反抗,等於湮滅。
    緊接著,畫麵一轉。是鬼塚英吉領導的“黑潮”組織,進行自殺式襲擊的模糊影像。
    然後,便是“清道夫”部隊對貧民區進行“格式化清理”的,來自高空的全景鏡頭。
    觀眾看不到具體的血腥,隻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街區,在火焰與爆炸中,被幹淨利落地從地圖上抹去。
    畫外音,是魏征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宣讀著他的“連坐法案”。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刺入所有四國人的心髒。
    最後,影片的結尾,是那些被挑選出來的,“幸運”的大阪少女。
    她們穿著統一的、潔白的服裝,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眼神空洞麻木,排著隊,走進巨大的“新娘學校”。
    鏡頭給了其中一個女孩特寫,她美麗的臉龐上,一滴眼淚滑過,但她的嘴角,卻在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
    這部“紀錄片”,循環播放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十二個小時裏,整個四國島,鴉雀無聲。
    恐懼,如同最濃稠的沼澤,淹沒了每一個人。
    他們終於明白,他們要麵對的,不是一個可以談判的敵人,不是一個可以講道理的政權。
    而是一個視他們為螻蟻,視生命為數字的,更高維度的,捕食者。
    十二小時後,趙括的聲音,才通過廣播,響徹四國的天空。他的語調,甚至帶著一絲“溫和”。
    “四國的同胞們,你們好。”
    “我是群星王國,南征艦隊總指揮,趙括。”
    “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裏,你們已經看到了,反抗我們,會帶來什麽。那是毫無意義的毀滅,是牽連親人的愚行,是連讓自己的血脈延續下去的機會,都徹底喪失的,終極懲罰。”
    “我主林風陛下,是仁慈的。他看到了你們的迷茫與恐懼。所以,他願意,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不需要你們的城市,不需要你們的財產。因為你們所擁有的一切,在我們眼中,都如塵埃般渺小。”
    “我們,隻需要你們的人口。健康的,有價值的,能夠為帝國繁榮,貢獻力量的人口。”
    “現在,我命令:”
    “四國島上,所有舊時代的行政長官、指揮官、町長,立刻,到你們所在區域最開闊的廣場集合。”
    “你們的任務,不是抵抗,而是,協助我們,完成對人口的‘登記’與‘篩選’。”
    “每一個地區,凡是主動配合我們,高效地完成‘人口普查’與‘分類’的負責人,你們,以及你們的直係親屬,將獲得‘二等榮譽公民’的身份。你們無需進入勞役營,可以保留一部分私人財產,並將在新的秩序下,繼續,管理你們的人民。”
    “而那些,試圖拖延、隱藏人口、或者煽動抵抗的地區……你們,已經看到了大阪的下場。我保證,‘天罰’的淨化之光,會非常公平地,落在你們的頭頂。”
    “選擇權,在你們手上。”
    “是成為保留一絲體麵的管理者,還是成為,連灰燼都留不存的,曆史的塵埃。”
    “你們,有六個小時的時間,來做出決定。六小時後,任何沒有出現在指定地點的管理者,都將被視為,‘反抗者’。我們的清算,將從他們所在的區域,開始。”
    這番話,比直接的威脅,更加惡毒。
    它將屠刀,遞到了四國人自己的手上。它利用了人性中最自私,最怯懦的一麵。
    在高鬆市的臨時市政廳裏,市長“渡邊健”,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人,聽完廣播後,渾身癱軟在了椅子上。
    會議室裏,坐著十幾個高鬆市的頭麵人物,他們一個個麵如死灰。
    “我們……我們該怎麽辦?”一名警察局長,聲音顫抖地問道。
    “反抗?拿什麽反抗?”一個自衛隊基地的指揮官,慘笑著說,“我們所有的導彈,在他們麵前,就是個笑話。我們的坦克,甚至無法對他們的裝甲,造成一點劃痕。大阪灣的例子,你們還沒看夠嗎?”
    “可是……讓我們親手,把自己的市民,分類,登記……把年輕的女孩送去當什麽‘儲備公民’,把青壯年送去當奴隸,把老人和孩子……劃為‘無價值人口’……這……這和親手殺了他們,有什麽區別!”一個年輕的官員,悲憤地說道。
    渡邊健沉默了許久,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和絕望。
    “有區別。”他沙啞地開口,“區別就是,如果我們不這麽做,我們所有人,包括那些女孩,那些奴隸,那些老人和孩子,會立刻,一起,被蒸發。”
    “如果我們配合……至少,至少還能有一部分人,能活下去。能……活下去。”
    他艱難地說出“活下去”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是啊,活下去。哪怕是像牲口一樣,沒有尊嚴,沒有未來的活下去。
    這就是敵人給他們的,唯一的,選擇。
    最終,沒有人再說話。沉默,代表了,默認。
    五個小時後,渡邊健穿著他最正式的西裝,打著領帶,獨自一人,走到了高鬆市中央廣場。
    廣場上,已經陸陸續續地,站滿了來自高鬆市各個部門的負責人。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在參加自己的葬禮。
    天空中的黑色戰艦,緩緩降下一艘小型的穿梭機。趙括,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服,在兩隊動力裝甲士兵的護衛下,走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廣場上這些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的“管理者”,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很好。”
    “你們,為自己的人民,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
    四國的“解放”,成了帝國宣傳中,“天恩浩蕩”的典範。
    這裏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流血衝突。在本地“管理者”的“積極配合”下,人口的篩選和轉移工作,進行得異常順利。
    一個名叫“佐藤美咲”的十七歲高中生,是愛媛縣鬆山市一所高中的校花。
    她原本的夢想,是考上東京的大學,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
    當帝國降臨時,她和家人躲在家裏,驚恐地看著那部循環播放的“紀錄片”。
    第二天,她所在的社區負責人,一個她從小就認識的,和藹的“町長爺爺”,帶著幾個穿著同樣製服的本地人,來到了她家。
    “美咲啊,”町長爺爺的臉上,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恭喜你……你……你被選中了……成為‘帝國儲備公民’。”
    美咲的父母,呆立當場,然後,發瘋似的跪在地上,抱著町長的腿,苦苦哀求。
    “町長大人!求求您!美咲她還是個孩子啊!”
    “我們家就這一個女兒!求求您,放過她吧!”
    町長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他沒有去看那對可憐的父母,隻是對著美咲,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道:“去!這是榮耀!是你和你全家能活下去的,唯一的機會!快去!”
    美咲被兩個本地的“協管員”,從她父母的懷裏,硬生生拖了出來。
    她甚至沒有哭喊,隻是呆呆地看著父母絕望的臉,看著那個曾經和藹的町長,此刻如同惡鬼般的表情。
    她被帶到了一個臨時改建的體育館。體育館裏,已經聚集了數千名和她一樣,年輕、貌美、眼神空洞的女孩。
    她們是整個四國島,最精華的“資源”。
    她們像牲口一樣,接受帝國醫師的檢查。任何身上有瑕疵,或者體質被評定為“不合格”的女孩,都會被無情地淘汰。
    而“淘汰”的下場,隻有一個——被劃入“勞役奴隸”的行列。
    美咲因為她完美無瑕的皮膚,和被評定為“a+”級的健康狀況,順利通過了篩選。
    她換上了那身她曾在“紀錄片”裏見過的,潔白的,如同囚服的衣服。
    然後,和其他“合格品”一起,被送上了巨大的運輸艦,飛向了那個她們從未聽聞過的地方——帝國本土。
    在運輸艦巨大的舷窗邊,美咲最後看了一眼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
    她看到,她的家鄉,鬆山市,正有無數和她父親、哥哥年齡相仿的男人,被剃光了頭發,戴上了電子鐐銬,在一個個本地“管理者”的監督下,被押上了另一批,更為簡陋、擁擠的運輸艦。
    他們,是“勞役奴隸”。
    而那些被劃為“無價值人口”的老人與孩子,則被留在了原地。
    他們隻有少量的食物和供給,讓他們苟延殘喘。
    四國,這座風景秀麗的島嶼,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被徹底掏空了。
    青壯年被掠奪去當奴隸,最優秀的女性被掠奪去當生育工具,剩下的老弱,則被遺棄,等待死亡。
    而那些幫助帝國完成這一切的“管理者”,如渡邊健,如那個町長,他們確實活了下來,甚至保留了名義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