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輕歎，那般溫婉的神色，仿若春日暖陽，輕輕拂過往昔歲月。
    她淡然一笑，眉目間皆是歲月沉澱的柔情，雙手輕輕握住董仲達的，那雙飽經風霜卻依舊溫熱的手，眼神中滿是深情與堅定：“過往種種，皆如浮雲散去。你我如今，不是相守甚歡麽？”
    她的聲音，宛如古寺禪鍾，悠遠而寧靜，回蕩在屋內，滿是歲月靜好的力量。
    林彥秋收起傳信，對著等候的馬車夫沉聲吩咐：“往天南客棧去。”
    聲音剛落，宋歡歡輕聲問道：“去見伯母？這不太好吧？”她的聲音裏滿是不安，藕色水袖下，手指微微絞著。
    林彥秋苦笑，這“六月債，還得快”的道理，似乎總在輪回。他想起自己曾說過的類似話語，如今又回到自己身上。
    於是，他溫聲解釋：“隻是一同用膳，無甚不妥。隻是未經你允，便回了母親，確是唐突了。”
    宋歡歡輕輕搖頭，聲音細若蚊呐：“無妨，我便聽你的。”
    這話語，如春風拂過湖麵，泛起層層漣漪。林彥秋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像是亂麻纏繞。他心底暗想，這“都聽你的”，若是些無傷大雅的事還好，若是……
    可這念頭隻在心底掠過，他不敢細想，更不敢言明。
    恰逢此時，宋歡歡心底泛起一絲甜蜜，這甜蜜如春日繁花，絢爛而熱烈。她心底暗想，即便他說要去私會，她或許也會應允吧。
    陷入情網的女子，往往理智皆被情絲所困，宋歡歡亦是如此，滿心滿眼皆是情郎，哪管其他是非對錯。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穩，李隨從早已候在階前，麵帶微笑，雙手抱拳作揖道：“大人已在春華閣候著，這邊請。”
    宋歡歡心底泛起絲絲緊張，不自覺地挽住林彥秋的手臂，借些膽氣。
    林彥秋輕歎一聲，臉上露出安撫的微笑，柔聲說道：“莫怕，家母性情和順，定不會為難你。”
    宋歡歡輕輕點頭，神色略顯安撫，與林彥秋一同跟著李隨從往春華閣去。
    行至一處廂房門前，不等李隨從敲門，裏麵已有人將門打開，張氏的身影映入眼簾，麵容嬌好，與年齡頗不相稱。
    “墨卿，還真帶了同窗來？”張氏的聲音溫婉動人，帶著幾分局促。
    林彥秋回頭對宋歡歡道：“這是我母親。”
    宋歡歡仿若受驚的小鳥，躲在林彥秋身後，鼓起勇氣上前，輕聲道：“阿姨好，打擾了，我是宋歡歡，墨卿的縣學同窗。”
    張氏與宋歡歡身高相仿，打量宋歡歡片刻，恍然大悟，心道：“林彥秋父子皆喜好嬌小女子。”
    雖心中這般想，麵上卻滿是和煦笑容，擺手道：“姑娘莫要這般客氣，墨卿從未帶女客來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彥秋見母親這副表情，深知誤會愈演愈烈，回想近日，身邊女子如走馬燈般輪換，心中暗想，待回去定要算上一卦，瞧瞧是否紅鸞星動，怎生走到哪都有桃花纏身。
    張氏察覺宋歡歡的局促不安，笑著上前挽住她的手，親切道：“莫要拘束，今日隻當是家人相聚。”
    林彥秋無奈歎氣，心知今日這亂局難以解開，索性任其發展，心想京都有肖花蘭，吳城有陳舒窈，如今都來湊熱鬧，亂成一鍋粥反倒能讓他渾水摸魚。
    雖說林彥秋並無腳踏多船之意，但這般情形，似是有無數船隻自動圍攏過來，教他難以掌控。
    站在門前，林彥秋微微一愣，苦笑著踏入廂房，迎上董仲達含笑的麵容。
    林彥秋還在琢磨如何向宋歡歡介紹董仲達，張氏已主動開口：“這位是董叔叔。”
    她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活像婆婆給兒媳介紹長輩。想起昨日陳舒窈的遭遇，林彥秋心生憤憤，暗道：不就年紀大些？怎的這般不受待見？可巧我喜歡的就是年紀大的，女大三抱金磚，管你們說什麽！
    宋歡歡一見董仲達，便覺驚訝。
    出身官宦之家的她，對上位者的氣場再熟悉不過，心中暗想：這董仲達來頭不小，說不定是江南道裏的大人物。
    飯局上氣氛還算融洽。談到林彥秋的工作，董仲達語重心長：“到了地方，多做少說。祝文兄怎麽安排你我不便幹涉，但你如今已是欽了命的知事，想必不會從普通小吏做起。我擔心你年輕，處理不好與下屬的關係。總之，凡事低調些。”
    董仲達話鋒一轉，看向宋歡歡：“小宋，你父母是做什麽的？最近忙些什麽？”
    林彥秋眉頭微皺，心道：怎麽長輩都愛問這個？宋歡歡又不是我女朋友，也不先問我意見。
    麵上雖未顯露不滿，宋歡歡卻已緊張得不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聲音有些顫抖：“家父宋遠道，桐城刑名師爺。最近家父上京城考察，家母也同去了。”
    董仲達聞言沉默，手指輕敲桌麵，良久才擠出一個字：“聰明！”
    董仲達立刻將目光移向林彥秋，笑道：“天色不早，我明日便走，還有些事要交待你。飯就吃到這裏吧。你送小宋下樓，讓車夫送她回去。”
    張氏深知董仲達脾性，眼中閃過詫異，卻未開口，隻朝林彥秋笑笑，示意照做。
    林彥秋雖聰慧，也猜不透董仲達的心思，但見母親眼神，便知該如何行事。
    董仲達起身離去，林彥秋送宋歡歡下樓，見她麵色蒼白，步履虛浮。
    臨上車時，宋歡歡突然回頭低語：“晚上有空，給我傳個信兒，我有事跟你講。”
    林彥秋默默地頷首，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心底深處滿是希望宋歡歡對自己的情感能夠無疾而終。轉身之際，他察覺到自己內心竟也有些柔軟，或許，硬起心腸拒絕，未必是件壞事。
    款步至董仲達的房前，輕輕叩響房門，待張氏開門後，緩步踏入室內。隻見董仲達正端坐於正堂的紅木太師椅上，手中捏著一杆旱煙，神情若有所思。林彥秋輕咳一聲，董仲達抬眸，微一頷首，示意林彥秋坐在對麵的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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