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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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知禮聞聽此言,眼中精光大盛:“好!有墨卿兄這句話,天下何處不能去?既如此,我便直言,不知墨卿兄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得了這句承諾,林彥秋懸著的心才落回原處。
他原本還憂心祝知禮不肯同去,如今看來倒無需多慮。
“在下已向李大人遞上保本,薦你赴滄縣任巡防司正印。即便難獲核準,至少右捕頭之位當可穩坐。”
林彥秋執起狼毫在象牙名帖上龍飛鳳舞。
祝知禮蹙眉沉吟:“那滄縣巡防司長本是縣衙常議,我這小小從九品怕是資曆不足。”
林彥秋朗聲大笑:“官銜虛名何足道哉?重要的是掌握實權。有你在巡防司為我左膀右臂,方能行事無礙。明日我需往金陵拜會刑部,七日後方能赴任。這幾日勞煩賢弟,喚上劉兄一同,先把滄縣情形摸清,尤其是田莊錢莊諸事。另外,給令尊大人捎句話,問問可有可用之人推薦。”
祝知禮聽得連連頷首。
他本在桐城司獄司暫代差事,隻待過渡之職,誰料令尊大人外放臨安城,他這地位愈發尷尬。
如今林彥秋拋出的橄欖枝,可是能主掌一方巡防司的大好機會,與司獄司那清水衙門有天壤之別。
“墨卿兄既有此意,今晚便喚上劉兄小酌,當麵知會為妥。”
祝知禮沉吟片刻又道,“既然明日往金陵需經過吳城,何不帶上劉兄同去,順道將那綢緞莊事宜一並辦了?”
林彥秋輕撫著腰間玉佩,眉目間透著幾分清冷:“今夜共赴家宴。然有一事需提前言明,劉力這等人,既用了,便要牢牢掌控於股掌之間。”
祝知禮微微頷首,玄色長衫隨風微動:“我自是知曉。劉力心中亦有分寸,他言及欲在滄縣幹幾年,攢些銀兩後,打算捐資修繕道路、興辦學堂。待時機成熟,再由兄弟們助力,使他得以躋身州府議事堂。”
林彥秋未料劉力竟有此遠謀,心下暗道,此人頗有抱負,絕非鼠目寸光之輩。
於是續道:“此人心思深沉,謀略得宜。夜宴之後,你私下與劉力詳談。你將赴滄縣執掌巡防司,當地豪強勢力錯綜複雜,需全麵了解,方可運籌帷幄。而劉力,正是關鍵助力。”
祝知禮聞此,輕歎一聲:“唉,墨卿兄,你這一路也是坎坷荊棘。若令尊能在桐城久居,你行事自是順風順水,如今卻屢屢調任,剛立下功績,便被他人摘去果實。”
這話暗示林彥秋,朝中可借之力仍需善加利用,莫要徒勞無功。
林彥秋淺笑,眉宇間透著淡然:“我心如明鏡,隻是當下時局,權當磨礪心性。於困境中磨煉,待他日良機現世,方能處變不驚。雖你已答允同往,但我仍需再提醒,你可選擇留下,繼續這安逸生活。”
祝知禮聽罷,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我兄弟同心,此時說這番話,莫不是想獨享榮華,撇下我獨自飛黃騰達?”
話語雖淡,可那堅決之意卻溢於言表。
林彥秋深知,祝知禮心懷壯誌,絕非池中之物。
回想往昔,祝知禮算計範鵬,不正是為了在祝文麵前嶄露頭角嗎?
林彥秋點頭微笑,輕拍祝知禮肩頭:“好,今後你我便是同舟共濟!”
祝知禮卻笑罵道:“鳥人,這比喻粗鄙的很,倒不如說榮辱與共。想當年同窗之時,每次與人起了衝突,你我皆是並肩而戰。”
林彥秋心中一熱,喉頭微哽,卻覺言語盡顯矯情,隻能用力再拍祝知禮肩膀:“待會兒宴上見!”
出了茶寮,林彥秋身著墨色長衫的身形在夕陽餘暉中顯得愈發清俊,額間玉墜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他負手立於朱漆廊柱下,眉間淺皺間已勾勒出籌謀方略。
此去滄縣,最棘手的便是資財匱乏,單憑官府撥款與錢莊借貸實難支撐局麵。
林彥秋暗自思忖,此番夜訪肖花蘭,雖是為籌措銀兩,卻絕非空手套白狼。
他袖中緊攥著的,是一份尚未動土的鹽場草契,雖是期貨,卻足以博那商賈女子一諾。
明日往金陵一行,不過是為漕運水路先做些暗中鋪墊罷了。
踏入屯田司衙署時,暮色已染透簷角飛翬。
張思布設的香篆會上,水沉香嫋嫋漫過團鶴紋地毯。
葛妮新授副司錄,暫代六科案牘,林彥秋在玫瑰木屏風後暗語傳音:“張大人已在吏部周旋,司錄之位懸而未決,你且回去廣結同僚,待春闈過後或有轉機。”
何晉銜命為同知之選,呈報至藩司衙門時,卻逢趙同知薦侯平暫署案牘官。
滿堂寒暄間,何晉數次以目示林,皆被其以朱砂筆蘸墨的動作從容掩飾。
他知這樁人情該留與張思日後運作。
吏部快騎送來邸報時,高司丞已與張思就著窗下棋局推敲局勢。
不過月餘,原本精銳的六科人馬,在朝堂幾道懿旨調令下,已似風中殘燭。
夜宴設於劉力新置的臨河酒肆“臨風樓”,林彥秋特攜張思同往。
須發花白的賬房躬身引路時,簷下隨風輕晃的琉璃幌子,已將這場晚宴的用意昭然若揭。
自茶寮密談起便初露雛形的利益暗潮,此刻正裹挾著酒香,在淮揚名士的推杯換盞間悄然成勢。
次日晨曦初露,劉力驅趕著一乘新油紙傘篷的青驄馬車,自城東石板巷深處逶迤而來,徑直至林彥秋府邸前的槐木影壁旁停駐。
林彥秋身著玄色暗雲紋直裰,腰間懸著一塊溫潤青玉,負手立於階前,身姿頎長如玉樹臨風。
馬車轔轔碾過蕪城青石板路,徑直停在位於東市的“永盛綢緞莊”後院。
陳舒窈早命管家小廝趙彭程在黃花梨木櫃台後候著,青釉茶盞中龍井茶葉舒卷飄浮。
趙彭程圓臉上堆著三分諂笑,袖中暗藏著半張春畫仍不敢怠慢,林彥秋昨日已傳話,要他以最優惠條件接下這批從“福盛繡行”調撥的綢緞訂單,且不要求預付錢款。
劉力聽得目瞪口呆:不過盞茶工夫,雙方僅憑幾句含蓄客套話,便敲定了數萬貫的生意。
趙彭程隨後又操著吳儂軟語,欲約林彥秋午宴,並半真半假地提及城西“平康坊”新來的幾位妙齡歌姬,卻被林彥秋以“金陵公幹”為由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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