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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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這一輩子,擺在眼前的機遇幾乎若隱若現,恰似縹緲雲煙,難以觸及。
    那機遇,恰似山間幽徑,唯有靠自己的慧眼去發現,靠自己的勇氣去爭取,方能踏上成功之路。
    杜北豐不過短短三年,便連升兩級,由此可見,他那把握機遇的能力,必有過人之處,絕非平庸之輩。
    說起這林彥秋,年方二十又三,正當弱冠之年,卻已官拜知縣副手,堪稱仕途新貴。
    這日,官府議事堂內,滿堂官員,皆身著官袍,頭戴烏紗,或交頭接耳,或側目而視,心中皆盤桓著一個疑問:這等年輕有為的官員,為何會被貶謫至這偏遠的滄山縣?
    這其中,到底有何隱情?
    這等年紀輕輕的官兒,怎會沒有深厚背景?
    眾人皆心存疑竇。
    眾人投向林彥秋的目光,複雜難明。
    堂內諸官,皆身著傳統官服,或寬袍大袖,或峨冠博帶,身姿各異,卻都帶著幾分審視之意。
    林彥秋於這重重目光之中,感受到的,多是謹慎而含蓄的凝視,似是在探尋他的來路與底細。
    不經意間,林彥秋察覺到吏房姚婉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微微側首,欲與之對視,然姚婉如卻似有所察覺,慌忙低下頭去,在麵前的公牘上故作批閱之態。
    提及姚婉如,其生平經曆頗為曲折。
    這位年屆不惑之年的女官,曾於鄉間任過團練副使,後調任知縣,又因政績斐然,升任吏房主事。
    關於她的傳聞,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她與範侍郎之間的那段瓜葛。
    據說,往昔範侍郎巡視地方時,姚婉如時常隨侍在側,二人形影不離,令旁人頗有微詞。
    然而,林彥秋對此傳聞卻心存疑慮。範侍郎乃京城貴胄,平素喜好風月,卻偏愛青春貌美的女子。
    若以此論,姚婉如年已四十,雖風韻猶存,但難言正值青春年少。
    不過,世間萬事,皆有例外,各人喜好不同,又豈能一概而論?
    旁人言,董汝平素有癖好,鍾情於寡婦。
    杜北豐話音落下,僅約一炷香功夫的言談便告一段落,隨後拱手道:“有請桐城縣衙司吏參軍李均大人,為諸位同僚說幾句點撥之詞。”
    堂內眾人趕忙起身,撫掌作揖,掌聲由輕漸重,恰似細雨轉急霖,林彥秋亦隨之擊掌,其掌如綿,輕重緩急間,頗顯沉穩。
    李均徐徐起身,步履沉穩,緩步踱至堂前,伸手輕推眼前的燭台,慢條斯理地開了口:“諸位同僚,在下並無太多指示。此行不過是為滄山縣送一賢才。這位林彥秋,乃是從京城太學學成歸來,師從太學祭酒張大人。本應赴江南道任吏職,卻因前任祝縣丞力薦,方得來此滄山縣。話至此,已是盡矣。”
    李均此言一出,眾人稍顯錯愕,尚未回過神來。
    唯有林彥秋率先起身,掌聲清脆,音雖不大,卻在堂內回響,顯得尤為突出。
    片刻之後,堂內眾人掌聲漸次響起,杜北豐乘勢再次開口:“請林彥秋發言。”
    林彥秋心中微有忐忑,畢竟這是他首次在眾人麵前發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微微躬身,環視一圈,沉聲開口:“見過李均大人,諸位同僚。雖是累贅,林彥秋仍要先行自報家門。在下林彥秋,年方二十有三,初出茅廬,確如李大人所言,尚顯年輕。”
    “古語有雲,‘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今後還望在盧縣丞、杜知縣等諸位前輩的悉心指導下,盡心盡力,做好本職之事。還請諸位同僚多多指教,林彥秋在此謝過。”
    官場風波甫定,李均與林彥秋在滄山縣飲罷洗塵酒宴,便作揖作別,搭長轎星夜趕回桐城。
    瞧著小轎在青石板路上顛簸,李均掀開轎簾,涼風挾著桂香灌入懷中。他卸下綴著暗紋的玄色直裰,裹上件舊時的真絲褙子,眉心卻仍蹙著。
    更漏敲過二更,林彥秋站在縣衙後院的露台上,腳下青磚泛著潮氣。
    遠處牌樓的琉璃瓦在月色下寒光凜凜,那便是滄縣的門戶。
    他想起午後剛上任時,案頭堆疊的公牘似小山,僅看了兩個時辰便眼澀手酸,兩縣交接賬目竟有舊債十六萬兩未清,前任知縣劉坤五載橫征暴斂,最後竟落得傾家蕩產。
    “這同知之位,原不是好差使。”
    林彥秋將手按在暖玉腰牌上,想起李文傑讓他掌管農桑林牧的囑咐,這才算明白其中分寸。
    那縣丞李樹堂將他拱到錢糧一線,名曰曆練,實則逼他下水。
    “不過為一探虛實罷了。”林彥秋望著簷角滴落的露水,想起那日的密談。
    李樹堂那番話裏暗藏殺機,卻無半分實據。若是真要整人,大可將他丟去管文書奏折,何必推到這風口浪尖?
    燭影搖曳間,林彥秋走到窗前。
    窗外銀杏樹沙沙作響,似有人在竊語。他想起白日裏翻看的田契賬冊,那些數目背後藏著多少隱情?
    李樹堂究竟想借這爛攤子逼他交出什麽?
    月升中天,露台上的寒氣漸重。
    林彥秋解開腰間玉帶,回到室內。燭淚蜿蜒的案頭,堆著新舊兩縣的地圖,邊角已被翻得卷起。
    他知道,這場文牘堆中的角力,才剛剛開始。
    窗外,更夫的梆子聲由遠及近,帶著暮春特有的清冷。
    案牘之上,燃盡的脂燭淌落蠟淚。
    林彥秋擱下狼毫,指尖摩挲著那方雕著鬆鶴紋的端硯。
    他望著窗外斑駁的月影,月華傾灑在庭院中那幾株瘦梅上,冷香浮動。他取下那枚鎮紙的羊脂玉,放在案頭,清幽的光澤仿若他此刻的思緒。
    “外頭的西府海棠開得正好,夜裏似籠了一層輕紗。”
    青衣小吏托著棗木茶盤候在廊下,瞧見林彥秋踱到花格窗前,忙恭恭敬敬地稟報道,“新貢的明前茶,要不要奴婢給老爺沏上一壺?”
    “罷了。”
    林彥秋擺了擺手,他身著一襲月白暗紋長衫,腰間係著鬆石色的綢帶,發髻用一根烏木簪隨意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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