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額往山鞍頂部衝！”
    “殺！”
    百餘人跟著張可望，如同一群困獸，向著官兵的防線奮勇衝鋒。
    雙方甫一接觸，便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兵器相擊的錚鳴、士兵的怒吼與哀嚎交織在一起。
    “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賊兵將大刀狠狠劈進明軍胸膛，濺起的血珠糊住了他的眼睛，卻仍狂笑著將屍體踹向敵人，“老子這條賤命，今天就撂這兒了！”
    “為慘死的兄弟們報仇！”
    一名少年兵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稚嫩的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卻已在戰場上拚殺得滿身血汙。
    他揮舞著大刀，接連砍倒兩名明軍，卻在轉身時，被敵人的長槍刺中腹部，又被連砍三刀，撲通倒地。
    三息後，他咬著牙站起身，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猛地撲向兩個官兵。
    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敵人，在官兵驚恐的呼喊聲中，一同滾下了山坡。
    一個滿臉是疤的賊兵猛地斜衝上前，憑借著驚人的蠻力，硬生生撞倒了五六個擋路的官兵，不惜被砍得滿身是血，依舊死死纏住敵軍，嘶吼道：
    “王爺快走！”
    話音未落，便被明軍亂刀砍死，卻仍死死抱住一個官兵的腿，死也沒有鬆手。
    另一個穿著皮甲的賊兵揮舞著大刀，劈開一條血路。
    此時，他的左臂已經齊肘而斷，斷臂處的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卻仍在拚命砍殺靠近的官兵，給張可望衝出了一條血路。
    張可望身邊的賊兵一個個倒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衝破了官兵的山坡防線。
    當最後四十餘人成功登上鞍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準備衝下山坡，逃出伏擊圈。
    “嗖嗖嗖……”
    這時，破空之聲驟響，無數箭矢如同蝗蟲般從後方襲來。
    三個賊兵同時衝到張可望身後，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組成一道人肉盾牌。
    擋住了所有襲來的箭矢。
    三人皆變成刺蝟，眼看活不成了，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隨後嘶吼著，拖著受傷的身體，返身衝向追擊的官兵。
    借助山勢快步俯衝而下，如同一顆顆出膛的炮彈，撞倒了大片敵軍。
    剩餘的人護著張可望衝出伏擊圈，快速逃離，消失在巨石和悉數的枯草間。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楊正威怒吼，“追！”
    同一時間。
    金牛道。
    正在趕路的張獻忠忽然打了個寒顫，粗糲的手掌下意識緊了緊貂裘龍袍：
    “怎麽渾身充斥了寒氣？”
    他皺眉望向天際翻滾的烏雲，罵道：
    “這娘求的天氣！”
    ……
    更往南一些。
    張定國忽然一陣心悸，下意識望向北方。
    “怎麽心驚肉跳的，似乎前方出了大事。”
    他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盯著前方好一會兒，隨即下達軍令：
    “斥候再往前十裏，細細偵查！謹防伏擊！”
    ……
    梓潼地界。
    五萬餘百姓如同被驅趕的羊群，在官道上艱難挪動腳步。
    馮雙禮騎在高頭大馬上，馬鞭甩得劈啪作響，他看了看逐漸下沉的日頭，厲聲喊道：
    “加快速度，否則日落前趕不到既定地點了。耽誤了軍情，陛下饒不了咱們。”
    隊伍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和呻吟，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踉蹌著跌倒，立刻被身後的人流踩踏。
    一個小將小心翼翼地提醒：“都督，他們走不動了。”
    馮雙禮眼中閃過狠厲，馬鞭狠狠抽在其肩頭：
    “走不動。那是你抽得太輕！娘求的，不知道那些賤民需要修理才知道什麽是軍情緊急嗎？”
    三日後。
    張獻忠抵達廣元。
    正撞見陽平關與寧強方向潰逃而來的散兵。
    前軍將士大約了解情況，報至中軍。
    “什麽？”
    張獻忠猛然勒住韁繩，驚呼道：
    “老大前腳撤出陽平關，後腳官軍就搞偷襲，入城殺了所有兄弟？”
    “什麽？老大去寧強縣時被伏擊，全軍覆沒？”
    “我的兒啊！”
    “娘求的，額縱橫南北十幾年，何曾吃過這種暴虧。”
    他氣得渾身哆嗦，厲聲道：
    “陽平關已經失守，前方的山穀不再安全，派出的斥候要增加10倍，在沿途山道的方圓5裏內，細細探查敵情！”
    ……
    另一邊，汪兆麟知道事情緊要，當即去前軍，與北邊逃回來的潰兵麵對麵溝通後。
    了解全部原委，尋到張獻忠，匯報了陽平關和寧強的詳細情況。
    張獻忠凝眉：
    “你是說，狗皇帝不僅要和朕玩伏擊，還要和朕玩堅壁清野？”
    汪兆麟應道：
    “既然寧強已經是座空城，那被官軍拿下的陽平關，也將成為空城。
    我們抵達沔縣前，八成得不到任何補給，也抓不到任何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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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用“百姓”這個詞，而是改用“流民”，如此，自己心裏會好受一些。
    張獻忠沉聲道：
    “前方是空城，沔縣就會得到充足的糧草和輜重補給，便會堅守更久，，一旦在沔縣久攻不下，朕的大軍就會陷入困境。”
    他想了想，繼續道：
    “為今之計，首先要探明沔縣究竟有多少官軍，城防是否堅固，有多少火炮！”
    汪兆麟諫道：
    “陛下，臣建議大軍加快行軍的速度，額們越早攻到沔縣城下，官軍的防備便越不充分。”
    嚴錫命遲疑：“30萬大軍，二十萬百姓，如何在山穀極速行軍。”
    汪兆麟應道：“可組建一支前鋒大軍，輕車快馬而行。”
    張獻忠沉沉點頭：
    “馬元利不是跟上來了麽，讓他選3000精銳，先行一步！”
    ……
    沔縣。
    永王和楊正威帶著大量繳獲和百姓返回城中，崇禎喜道：
    “這可是難得的大勝啊！正威，你功勞不小！”
    楊正威穿著全身甲胄，不宜跪拜，行軍禮道：
    “臣不敢居功，此戰這全賴陛下和兩位殿下鴻福！”
    崇禎擺手：“說什麽鴻福，都是虛的，最終要靠將士們用命。”
    他頭也不回地對王相堯道：“速取5萬兩白銀，賞給將士們！”
    楊正威謝了皇恩，繼續道：
    “陛下，末將已經按陛下的要求，在山穀裏布置了那些火炮。現在就靜等獻賊中計啦！”
    崇禎微微頷首，看向西側的崇山峻嶺：
    “獻賊應該會上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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