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三刻，大西軍營炊煙嫋嫋。
    從披甲戰兵到被裹挾的流民，皆得了一碗混著麩皮的粟米飯。
    飯香尚未散盡，三通催命鼓便如沉雷般滾過營地，震得碗底的殘粥簌簌直顫。
    隨後戰鼓咚咚，各部兵馬從營中轟隆隆而出。
    曠野之上，晨霧尚未散去，黑黢黢的人潮已在霧中湧動，於曠野上排成隊列。
    披鐵葉甲的老營兵列在前陣，矛尖挑著的猩紅蜈蚣旗在霧中若隱若現；後陣是扛著雲梯的尋常賊兵。
    更遠處是被刀槍驅趕的流民，此時吃飽飯的他們，不再哭哭啼啼。
    “大西皇帝陛下駕到。”
    “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喊聲中，張獻忠策馬而來，他勒住韁繩，馬鐙鐵環撞得叮當響，忽然扯著嗓子吼道：
    “兄弟們，跟著朕殺進沔縣，活捉崇禎狗皇帝！到時候銀子論筐分，糧食論囤搬，封侯拜將就在今日！”
    “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 "萬歲" 聲掀翻霧靄，陣勢相當驚人。
    顯然，張定國兵敗的消息，被很好地壓住了，全部賊兵都鬥誌高揚。
    汪兆麟趁機催馬上前高呼：
    “陛下有旨，殺一官兵，賞銀一兩，殺一將領，賞銀20兩！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封沔縣侯，活捉崇禎的，封平明王！
    親手殺了崇禎的，封誅明王！
    得到崇禎任一身體部位的，皆封侯！世襲爵位！”
    “萬歲萬歲萬萬歲！”
    重賞之下，甲葉摩擦聲陡然密集起來。前排的老營兵咬著刀鞘檢查弓弦，後排的壯丁把雲梯扛得更穩。
    就連被驅趕的流民也眼裏冒光，他們雖沒見過崇禎長啥樣，卻曉得 "封侯" 二字意味著什麽。
    “衝鋒！”
    汪兆麟搖動令旗，大聲下令。
    “咚咚咚……”
    “殺！”
    獻軍中戰鼓擂動，刹那間，無盡的人影如蟻群般湧出霧障，裹挾著震天的喊殺撲向沔縣城牆。
    數不清的賊兵驅趕著數不清的流民，撲向沔縣城外的壕溝。
    ……
    城頭。
    一幹將領早已登上城頭，靜看賊兵衝鋒。
    黃羅蓋傘下，明黃色的團龍箭袖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崇禎目光如鷹隼般穿透薄霧，靜瞰著曠野上湧動的黑潮。
    身旁的楊正威緊了緊護心鏡，張煌言手按腰間的佩劍，王相堯站在崇禎身後，亦是望向城外。
    眾人肅立城頭，雖見賊軍漫山遍野、聲勢浩大，但無人麵露憂色。
    近期，楊正威將城中的將士和新參軍的民壯重新整編，日夜操練。
    雖然操練時間尚短，但精銳帶著新兵演練守城防禦，教民壯辨識號旗、傳遞令箭，配合日漸嫻熟。
    全軍上下齊心協力，是有相當戰力的。
    此時，所有將士都目視城外。
    "快看！"
    一名把總突然壓低聲音。
    隻見賊軍浩浩蕩蕩而來，最前排的民壯肩扛著三丈長的木板，剛衝到壕溝邊緣，便有數十人撲倒在地，將木板狠狠架在溝沿。
    瞬間成為通途，供後軍快速通過。
    楊正威凝眉：“果然！他們會動用壕橋！”
    張煌言厲聲道：
    “校準火炮，對準壕橋！”
    此時。
    城下的賊兵驅趕著流民，潮水般湧過三十幾個壕橋，衝向第二道壕溝。
    衝在最前方的，依舊是扛著長木板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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