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闖軍的攻城號角就撕裂了黎明。
    “給老子狠狠打！”
    劉宗敏的吼聲未落，數十門火炮就同時轟鳴，鐵彈砸在城牆上，碎石混著斷木衝天而起。
    揚州降兵組成的先鋒隊和流民炮灰扛著雲梯往前衝，光頭在晨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常州新附軍則推著撞城槌，一下下撞擊著城門，木柄與城牆的碰撞聲沉悶如雷，震得大地都在發顫。
    城頭上的反擊，讓劉宗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滾石不再是零星落下，而是如暴雨般傾瀉，砸在闖軍隊列裏，瞬間撕開一個個缺口；
    箭矢破空的尖嘯密集如蜂群，每一支都帶著必死的決絕；
    甚至有人抱著浸了火油的柴草，從垛口縱身躍下，與爬雲梯的闖軍同歸於盡，火團在人群中炸開，慘叫聲此起彼伏。
    “怎麽回事？” 劉宗敏攥緊了拳頭，“前幾天還蔫蔫的守軍，今日竟像換了一批人。”
    他們不知道，高宏圖抄沒的糧食昨夜已盡數分發。
    百姓們捧著熱氣騰騰的米粥，嚼著摻了魚肉的幹糧，感覺充滿了力氣；
    城頭的守軍吃著米飯，賣力的嚼著大象的肉，嘴角還沾著油星，腹中的暖意化作了力氣，揮刀時不再發飄；
    連最膽小的民婦，都推著裝滿箭矢的獨輪車往城根跑。
    “頂住！”
    史可法的吼聲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底氣。
    吃飽了飯的南京城，像一頭從沉睡中蘇醒的雄獅，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這一日，又是慘烈的一戰。
    直到夜幕降臨，賊兵才退去。
    守軍靠在垛口上喘著粗氣，嘴角卻帶著笑意，因為，他們剛剛又分到了一塊大象肉。
    聽說三天後，還有鹿肉！
    這讓每個人都心生歡悅。
    城外。
    劉宗敏瞪著城頭，心道：
    “今日肯定是南京的回光返照，今夜，額的人馬，就要衝入城門，斬殺史可法！”
    ……
    子夜。
    楊大眼帶著大隊人馬，分了很多隊伍，各自小心翼翼的靠近一處城門，按照投降信約好的，學著狗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片刻後，沉重的城門 “吱呀” 作響，緩緩打開一道縫隙。
    縫隙裏透出微弱的火光，映出幾個守軍的身影，似乎正費力地搬開頂門的石柱。
    “快進來！”
    “成了！”
    楊大眼眼睛一亮，握緊刀槍就往裏衝。
    後續的人馬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潮水般湧向那道縫隙。
    與此同時，通濟門、水西門等4處城門也響起了同樣的動靜。
    城門或大或小地打開，有的甚至直接洞開，仿佛守軍早已棄城而逃。
    “衝！給老子殺進去！”
    楊大眼的吼聲在夜色裏回蕩，他一馬當先，率領親衛衝向城門。
    刀鋒已經出鞘，隻等著砍倒第一個反抗的明兵。
    當絕大部分人衝進去，沒有預想中的空曠街巷，隻有黑漆漆的甕城。
    當前後城門在身後 “哐當” 關閉，頭頂突然潑下無數火油，緊接著，一支火箭劃破夜空，精準地射在油窪裏。
    “轟！”
    烈焰衝天而起，將甕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爐。
    闖兵被燒得慘叫連連，擠在狹窄的空間裏無處可逃，甲胄在火中被烤的滾燙，裏麵發出刺鼻的焦糊味。
    楊大眼被親衛拚死推出火海，後背的皮肉已被燒傷。
    “中計了！” 楊大眼的嘶吼裏帶著絕望。
    他看著親衛被一個個燒死，睚眥欲裂。
    楊大眼靠著緊閉的城門，接受烈火炙烤，逃無可逃。
    最終被濃煙嗆的跪倒在地，痛苦的死去。
    其他城門的景象如出一轍。
    那些 “內應” 打開的根本不是生路，而是一道道通往地獄的大門。
    夜色中的南京城，火光與喊殺聲交織。
    城頭上，吃飽了飯的守軍舉著刀槍歡呼；城下，闖軍的屍體在甕城與壕溝裏堆積如山，成為濃煙和火焰。
    史可法看著困死在甕城裏的賊兵，喜道：
    “這一個請君入甕之計，雖然隻能用一次，但一次就坑殺了近萬賊兵，其中頗多老賊，賺大了。”
    高宏圖道：
    “不止如此。劉宗敏上了這一次當，就再也不會相信城中的內應了。”
    他對身後的親兵道：
    “傳出話去，劉宗敏在城外大喊，日後進城要淩遲所有給他寫信詐降的人。”
    史可法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
    城外。
    闖軍大營。
    劉宗敏正攥著多封 “獻城密信” 觀望城內等待捷報，忽然見城內起火，慘叫聲震天。
    他驚道：“壞了，中計了！這不是裏應外合，是請君入瓷之計！”
    “快派人去接應！”
    半個時辰後。
    賊兵回報：“闖王，人馬分了5處入城，全部被關在城內！無人逃出！”
    劉宗敏一腳踹翻案幾，衝到帳門口，望著南京城頭跳動的火光，那裏隱約傳來守軍的歡呼，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他喃喃道“”
    “是……是詐降……城裏的人早就準備充足了，設了圈套……故意放咱們進去，就是為了……為了坑殺弟兄們……”
    劉宗敏緩了緩，問道：
    “楊大眼也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