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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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乾殿外,暴雨如注,雨簾將殿前的漢白玉台階衝刷得泛著冷光。
    賈琮站在廊下,任由冰涼的雨絲濺在臉上,試圖平複胸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低頭看著掌心。
    那裏還殘留著弘元帝枯瘦手指的溫度,以及那番足以顛覆朝野的宣告。
    “國公爺,雨大,老奴送您出宮吧。”
    戴權撐著一柄油紙傘走近,傘麵上繪著暗金色的龍紋,在雨水中泛著微光。
    賈琮微微頷首,邁步走入雨中。
    傘骨上的雨水匯聚成線,順著邊緣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水花。
    轉過回廊時,他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王爺,陛下正在歇息,您......”
    “滾開!本王有要事稟報!”
    忠順王大步流星地走來,絳紫蟒袍的下擺已被雨水打濕,靴子踩在水窪中,濺起一片泥點。
    他麵色陰沉如鐵,眼中燃燒著壓抑的怒火。見到賈琮,他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兩人在雨中無聲對峙,唯有雨聲嘩啦作響。
    最終,忠順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重重推開了禦乾殿的大門。
    賈琮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轉頭對戴權道。
    “戴公公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便是。”
    戴權欲言又止,最終低聲道:“國公爺,忠順王與二皇子......“
    “我明白。”
    賈琮打斷他,眼中寒光一閃,“多謝公公提點。”
    ......
    禦乾殿內,藥香混合著雨水的潮濕氣息,顯得愈發沉悶。
    忠順王趙爍跪在龍榻前,額頭抵地:“臣弟參見皇兄。”
    弘元帝半倚在榻上,麵色灰敗,聞言微微睜眼:“起來吧。琰兒安置好了?”
    “已移交宗人府。”
    忠順王起身,袖中的手微微顫抖,“皇兄,琰兒畢竟是皇子,這般處置是否......”
    “勾結倭寇,意圖謀害朝廷重臣,哪一條不是死罪?”
    弘元帝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念在骨肉之情,已是網開一麵。”
    忠順王麵色一白,低頭稱是。他猶豫片刻,又道。
    “那賈琮......此人野心勃勃,皇兄不可不防啊。”
    弘元帝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又染了血。
    忠順王慌忙上前,卻被皇帝抬手製止。
    “爍弟,”
    弘元帝喘息著,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朕有件事要告訴你。”
    忠順王心頭一緊:“皇兄請講。”
    “賈琮......”
    弘元帝頓了頓,聲音低沉,“是皇兄的遺孤。”
    “什麽?!”
    忠順王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兩步,撞翻了案幾上的藥碗。
    瓷碗摔得粉碎,藥汁濺在他的蟒袍下擺,洇開一片暗色。
    他腦中一片空白,昔日與賈琮的種種過節走馬燈般閃過。
    昔日銀行之事時的針鋒相對,還有方才城門處的威脅......
    “這......這怎麽可能......”
    他聲音發顫,麵色慘白。
    弘元帝疲憊地閉上眼:“一個月後的大朝會,朕要公告天下,恢複他的親王爵位。”
    忠順王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夜,廢太子府中的慘叫,以及自己當時的沉默.....
    .如今,那個孩子的後人竟以這般姿態歸來?
    “皇兄......”
    他聲音幹澀,“臣弟與賈琮有些......誤會......”
    弘元帝睜開眼,目光如刀:“朕知道你們之間的過節。”
    他歎了口氣,“找個機會,去與他服個軟吧。那孩子心胸寬廣,不會記恨你的。”
    忠順王額頭滲出冷汗,勉強應道:“臣弟......遵旨。”
    殿外驚雷又起,閃電照亮了他慘白的臉色。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賈琮眼中那抹始終不變的從容。
    那不是狂妄,而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
    ......
    雨勢漸小,細密的雨絲在宮牆上織出一層薄紗。
    賈琮剛出禦乾殿,便見夏守忠撐著傘立在宮道旁,蒼老的麵容在雨幕中顯得格外肅穆。
    “國公爺,”
    夏守忠微微躬身,“太上皇有請。”
    賈琮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這位侍奉兩朝的老太監此刻出現在此,必是太上皇早已知曉禦乾殿內的一切。
    他整了整被雨水打濕的衣襟,沉聲道:“有勞夏公公引路。”
    兩人穿過重重宮闕,雨水在琉璃瓦上匯聚成溪,沿著簷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大明宮的朱漆宮門緩緩開啟,裏麵飄出沉水香的氣息,混著經年累月的墨香,沉甸甸地壓入肺腑。
    太上皇端坐在紫檀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來了?”
    賈琮行大禮參拜:“臣參見太上皇。”
    “起來吧。”
    太上皇將棋子“啪“地按在棋盤上,這才抬眼看向賈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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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曆經滄桑的眼睛依然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下定決心了?”
    賈琮微微頷首:“一個月後大朝會,公告天下。”
    太上皇長歎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棋盤邊緣:“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示意賈琮坐下,親自斟了杯茶推過去,“你心中可有疑慮?”
    茶湯澄澈,映出賈琮沉靜的麵容。
    他端起茶盞,輕嗅茶香:“臣隻想知道,當年父親究竟因何獲罪。”
    殿內霎時寂靜,唯有銅漏滴答。
    太上皇的目光越過賈琮,望向窗外漸歇的雨勢:“你父親...太過仁厚。”
    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追憶,“為君者,仁厚是美德,但過猶不及。”
    賈琮指節微微發白。
    二十年前那場血案,朝野諱莫如深,如今終於要揭開真相了嗎?
    “當年北疆戰事吃緊,你父親主張減免賦稅,休養生息。”
    太上皇緩緩道,“卻不知朝中已有蛀蟲,借戰事中飽私囊。他察覺後要嚴查,反被誣告勾結外敵...”
    話到此處,太上皇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夏守忠連忙遞上帕子,卻被他揮手製止。
    老人平複呼吸,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你父親……是朕最疼愛的兒子,可惜,朕當年……聽信了讒言。”
    賈琮胸口如壓巨石。
    他早猜到父親之死另有隱情,卻不想真相如此不堪。
    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臣,有多少是踩著父親的屍骨爬上高位的?
    “你放心,”
    太上皇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認祖歸宗之事,朕會替你掃清障礙。至於朝堂風波...”
    他冷笑一聲,“那些跳梁小醜,翻不起什麽浪來。”
    賈琮放下茶盞,聲音沉穩:“臣鬥膽一問,忠順王...”
    “趙爍?”
    太上皇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雖也是朕的兒子,但心術不正,朕向來不喜。當年之事他雖未直接參與,但也袖手旁觀。”
    老人忽然傾身,盯著賈琮的眼睛,“怎麽,你擔心他壞事?”
    賈琮嘴角微揚:“臣隻是好奇,他知道真相後會作何選擇。”
    “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
    太上皇靠回椅背,語氣轉冷,“若他執迷不悟...哼,這江山終究是要交給你的,該立威時不必手軟。”
    窗外,最後一滴雨水從簷角墜落,在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天光破雲而出,照進大殿,在棋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賈琮起身行禮:“臣明白了。”
    太上皇擺擺手:“去吧,好好準備。這一個月...”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恐怕不會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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