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風起浪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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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內殿,厚重的帷幕隔絕了外麵隱約傳來的喪鍾餘音。
    吳皇後端坐在妝台前,銅鏡映出她妝容精致卻難掩一絲疲憊與亢奮交織的臉。
    貼身宮女青鸞正小心翼翼地用玉梳為她梳理著發髻。
    一個心腹太監無聲無息地閃入內殿,跪地低聲道。
    “啟稟娘娘,寧壽宮傳來確切消息:太妃確已薨逝!太上皇悲慟嘔血,昏迷不醒,太醫言……凶險萬分!睿親王趙琮已被急召入宮!”
    吳皇後執起玉梳的手微微一頓,鏡中的雙眸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那光芒,是狂喜,是狠戾,是終於等到時機的瘋狂!
    “好……好!好一個天賜良機!”
    她猛地站起身,華麗的鳳袍裙擺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她快步走到內室一個緊鎖的紫檀木櫃前,親自用貼身鑰匙打開,取出了那隻裝著致命藥粉的白玉小瓶。瓶身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吳皇後拔開瓶塞,看著裏麵那細微如塵的白色粉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她走到每日送往禦乾殿的參茶旁,那杯盞正由另一個心腹宮女捧著。
    “今日的劑量……”
    吳皇後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殘忍,
    “加倍!”
    捧著茶盞的宮女手劇烈地一抖,險些將茶盞摔落,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吳皇後冰冷的眼刀掃過去:“嗯?!”
    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死死穩住手,顫抖著點頭。
    “奴……奴婢遵旨!”
    吳皇後不再看她,親自用一根細長的金簪,極其小心地挑起比往日多一倍的白色粉末,輕輕抖落進那碗溫熱的參茶之中。
    粉末遇水即溶,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去吧。”
    吳皇後將空了的玉瓶收回袖中,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穩,
    “‘小心’伺候陛下用藥”
    ......
    禦乾殿內,藥氣與沉檀的氣息交織,卻壓不住那股沉沉的死寂。
    弘元帝半倚在龍榻上,明黃的錦被襯得他臉色愈發灰敗,唯有一雙深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如同即將燃盡的炭火,迸發著最後刺目的光。
    他手中撚著一份來自西南、語焉不詳的密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殿門被無聲推開,捧著參茶的宮女垂著頭,腳步輕得像貓,小心翼翼地來到龍榻前。
    “陛下……”
    宮女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參……參茶好了,娘娘吩咐,請陛下趁熱用……”
    弘元帝眼皮都未抬一下,隻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嗯”,依舊盯著手中的密報。
    宮女僵在原地,捧著托盤的手微微發抖,滾燙的杯壁灼著她的指尖。
    她想起皇後陰鷙的眼神,想起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那隻玉瓶裏。
    “陛……陛下……”
    她鼓起殘存的勇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娘娘說……說這參茶最是滋補,務必……務必看著陛下用下……奴婢……奴婢……”
    “放肆!”
    一聲低沉的嗬斥驟然響起!
    戴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宮女身側,麵白無須的臉上罩著一層寒霜,那雙平日裏總是半垂著的眼睛此刻銳利如刀,死死釘在宮女煞白的臉上。
    “陛下龍體違和,需靜養!豈容你在此聒噪?放下東西,滾出去!”
    “戴……戴公公……”
    宮女嚇得魂飛魄散,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滾!”
    戴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宮女渾身一顫,再不敢多言,慌忙將托盤放在龍榻旁的小幾上,如同身後有厲鬼追趕般,踉蹌著倒退幾步,幾乎是逃出了禦乾殿。
    厚重的殿門在她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內外。
    殿內重歸死寂,隻剩下弘元帝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戴權立刻轉身,快步走回榻邊,垂首肅立。
    弘元帝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他沒有看那杯依舊冒著嫋嫋熱氣的參茶,目光卻越過戴權,落在了龍榻對麵窗欞下,一盆原本枝葉繁茂、象征長壽的羅漢鬆盆栽上。
    那盆栽此刻的模樣,觸目驚心!
    曾經油綠的葉片大半已枯萎卷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焦黃與詭異的紫黑色斑點,稀稀拉拉地掛在同樣枯槁的枝幹上。
    盆中泥土板結幹裂,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甜腥氣,與殿內的藥味混合,形成一種死亡的氣息。
    這株曾得他喜愛的鬆樹,如今已是一盆散發著腐朽氣息的枯槁死物。
    弘元帝的嘴角,極其冰冷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充滿譏誚與寒意的笑容。
    “嗬……”
    一聲沙啞的冷笑從他喉間逸出,帶著洞悉一切的疲憊和刺骨的悲涼,
    “果然……坐不住了。”
    他伸出那隻枯瘦得隻剩一層皮包骨的手,顫巍巍地,端起了小幾上那杯剛剛送來的參茶。
    杯壁溫熱,茶水澄澈,散發著上好老山參特有的微苦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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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元帝的手很穩,沒有絲毫猶豫。
    他微微傾身,手臂越過床沿,將杯口對準了那盆已然衰敗死亡的羅漢鬆。
    嘩——
    溫熱的、被皇後寄予了“萬無一失”厚望的參茶,盡數傾瀉而下,澆灌在枯死的根莖與散發著甜腥氣的泥土上。
    茶水迅速滲入,隻留下深色的水漬,無聲無息,仿佛隻是給這盆早已被毒死的植物,又添了一抔催命的黃土。
    “果然……和父皇預料的一樣。”
    弘元帝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朕的‘好皇後’……終究是……等不及了……”
    他將空杯隨手丟回托盤,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
    “陛下!”
    戴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和一絲哽咽,
    “狼子野心,其心可誅!逆賊已露獠牙!奴才鬥膽,請陛下示下,是否立刻……”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寒光暴射,手在頸間做了一個淩厲的斬殺動作!
    此刻收網,坤寧宮上下,一個也逃不掉!
    弘元帝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身體都在抽搐,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
    戴權慌忙起身,為他撫背順氣,遞上幹淨的帕子。
    咳聲暫歇,帕子上赫然又多了一抹刺目的猩紅。
    弘元帝喘息著,無力地靠回軟枕,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隼。
    他緩緩地,極其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
    他喘息著,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決斷,
    “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渾濁的目光投向殿頂那繁複的蟠龍藻井,仿佛要穿透這重重宮闕,看到坤寧宮,看到西南,看到所有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
    “她既敢下毒……那柳氏腹中所謂的‘皇嗣’……便是她最後的依仗!她必會死死攥在手裏,當做翻盤的籌碼!朕……要看看……”
    弘元帝的眼中,在無邊的憤怒與冰冷的算計之下,竟極其矛盾地,閃過了一絲近乎渺茫的期盼,
    “朕要親眼看看……那……那孩子……”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幾不可聞,唯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殿門方向。
    那期盼雖微弱如風中殘燭,卻頑固地存在著,成為這位垂暮帝王此刻心中,唯一一點尚存溫度的光。
    戴權跪在榻前,看著皇帝眼中那點微弱的光,心中翻江倒海,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深深埋下頭去。
    “奴才……明白了。”
    ......
    禦乾殿內,參茶澆灌枯鬆的餘瀝未幹,甜腥的死亡氣息與濃鬱藥味糾纏,沉甸甸壓在戴權心頭。
    他跪在冰冷的金磚上,看著龍榻上喘息漸平,眼神卻愈發幽深的弘元帝,喉頭滾動,終是將那句“陛下保重龍體”的勸慰咽了回去。
    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令人窒息。
    “戴權……”
    弘元帝的聲音嘶啞,“坤寧宮那邊……柳氏……可‘安好’?”
    戴權心領神會,立刻低聲道:“回陛下,蘇嬤嬤親自守著,如同鐵桶,一隻蒼蠅也飛不進那暖閣。皇後娘娘……怕是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那肚子裏的‘皇嗣’。”
    弘元帝嘴角扯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
    “好……好得很!她既要演這出戲,朕……就陪她演下去!傳朕口諭……”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凝聚著最後的氣力,
    “著太醫院院判,申時三刻,至坤寧宮為柳側妃……請脈安胎!朕……要聽最詳細的脈案!”
    “奴才遵旨!”
    戴權深深叩首,眼中精光一閃。
    這是投石問路,更是引蛇出洞!
    皇後若真敢在脈象上做手腳,便是自尋死路!
    他起身,無聲退下安排,留下弘元帝一人,在死寂與藥味中,對著那盆徹底枯死的羅漢鬆,眼中那點微弱的光,在冰冷的算計下掙紮搖曳。
    ......
    寧壽宮內殿,厚重的明黃帷幔依舊低垂,檀香嫋嫋,卻驅不散那份刻意營造的沉重暮氣與哀傷。
    宮人皆被屏退至外殿,連夏守忠也隻守在殿門內三尺處,垂手肅立,眼觀鼻鼻觀心。
    龍榻上,太上皇趙晟閉目躺著,臉色在昏暗光線下依舊顯得灰敗,呼吸微弱而悠長,仿佛隨時會斷絕。
    然而,就在賈琮與甄沐瑤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外,那沉重的殿門“哢噠”一聲徹底合攏的瞬間
    —— 榻上之人,眼皮倏然睜開!
    那雙曾渾濁不堪、充滿死氣的眼睛,此刻竟銳利如電!
    哪裏還有半分瀕死之人的昏聵?
    隻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冰冷的清明!
    他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撐坐起身,動作雖顯遲緩僵硬,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錦被滑落,露出內裏並非單薄寢衣,而是一身玄青色的細棉布常服。
    “咳……”
    一聲壓抑的低咳從他胸腔深處傳來,帶著痰音,卻也中氣猶存,遠非先前那破風箱般的嘶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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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
    夏守忠悄無聲息地掠至榻前,他單膝跪地,雙手穩穩托住太上皇的手臂,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與後怕,
    “您……您可嚇死老奴了!方才那口血……”
    “無妨。”
    太上皇的聲音低沉沙啞,卻異常清晰沉穩。
    他接過夏守忠遞來的溫熱參湯,抿了一口,潤了潤幹裂的嘴唇,眼中寒芒閃爍,
    “一點雞血混著藥汁罷了。不演得真些,如何騙得過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又如何……讓琮兒那小子,心甘情願接下沐瑤這步棋?”
    他放下參盞,目光投向緊閉的殿門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門扉,看到離去的賈琮與甄沐瑤。
    “晟哥兒那邊……如何了?”
    太上皇問的是弘元帝,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夏守忠立刻回道:“主子放心。戴權那老狗還算得力。坤寧宮送去的‘加料’參茶,陛下……一滴未沾,全數‘喂’給了窗下那盆鬆樹。陛下已命太醫院院判申時三刻去給那柳氏‘請脈’了。”
    “哼!”
    太上皇鼻腔裏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眼中殺機畢露,
    “蛇蠍毒婦!竟真敢對天子下如此毒手!看來承兒那副鬼樣子,她也心知肚明,是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
    他枯瘦的手指在錦被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戰鼓的餘韻。
    “晟兒心軟,還存著那點可憐的念想,想看看那肚子……是真是假。”
    太上皇的聲音冰冷如鐵,“也好。就讓他親眼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他‘賢良淑德’的皇後,究竟是何等麵目!隻有徹底斷了這念想,他才能狠下心,將這禍根徹底拔除!”
    夏守忠垂首:“主子深謀遠慮。隻是……皇後那邊既已動手,恐狗急跳牆。睿親王殿下雖已應下婚事,但此刻殿下被牽製在宮中,宮外……”
    “宮外?”
    太上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種對棋盤上所有棋子生殺予奪的掌控感,
    “牛繼宗、柳芳那些人,是擺設嗎?朕‘病危’,琮兒‘侍疾’,這消息放出去,那些依附吳氏和忠順王的魑魅魍魎,能忍得住不跳出來?”
    他微微側首,目光如電,射向殿內一處光線最暗的角落。
    “玄一。”
    陰影中,一個穿著普通太監服飾、氣息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單膝跪地,頭顱深埋。
    “屬下在。”
    “傳訊‘驚蟄’。”
    太上皇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帶著殺伐之氣,
    “所有暗樁,全部激活!給朕死死盯住忠順王府、溫體仁餘黨、九門提督衙門!尤其是……京營!”
    “凡有異動者——”
    太上皇眼中寒光暴漲,手在頸間做了一個與戴權如出一轍、卻更加淩厲決絕的斬殺動作,
    “無論官職,無論牽連,就地格殺!不必回稟!”
    “遵旨!”
    黑影玄一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沒有絲毫遲疑,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陰影,仿佛從未出現過。
    殿內重新陷入沉寂,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太上皇緩緩靠回軟枕,閉上雙眼,臉上那層刻意維持的灰敗病氣似乎褪去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如同蟄伏巨獸蘇醒前的疲憊與威壓。
    “風雨已至……”
    他喃喃低語,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帶著一種宿命般的蒼涼與鐵血,
    “這盤棋,也該……收網了!”
    寧壽宮外,國喪的鍾聲餘韻似乎還未散盡。
    宮牆內,一場無聲的驚雷,已然在太上皇冰冷的殺令中,轟然炸響!
    ......
    寧壽宮那扇沉重的殿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內裏刻意營造的沉沉暮氣與檀香哀傷。
    賈琮快步走在宮牆夾道間,玄色親王常服的下擺被風卷起凜冽的弧度。
    “王爺,步輦備好了。”
    小太監在宮門處垂手恭立,聲音壓得極低。
    賈琮腳步未停,隻從喉間沉沉應了一聲:“嗯。”
    他踏上步輦,目光掃過宮牆之上略顯緊張的禁軍崗哨,以及遠處隱約可見的、已開始掛起素白孝幡的宮闕簷角。
    太妃薨逝的國喪鍾聲雖已停歇,但整個皇城無形中已然繃緊,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沉重與肅殺。
    “回府!”他沉聲下令。
    睿親王府,燈火通明。
    黛玉早已得報,此刻正等在二門內的穿堂暖閣裏。
    她未著大妝,隻一身素淨的月白綾襖,外罩銀鼠比甲,發髻間簪著素銀簪子,眉宇間凝著揮之不去的憂色。
    太妃薨逝的消息已然傳開,她知道賈琮被急召入宮,此刻見他麵色沉凝地歸來,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
    “琮哥哥!”
    黛玉迎上前,未及行禮便被他一把扶住胳膊。
    賈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凝重與緊迫。
    他屏退左右,隻留了雪雁和紫鵑在門口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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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兒,”
    他聲音低沉,語速極快,“太妃薨逝,國喪已啟。按製,在京勳貴命婦皆需入宮哭臨。明日,你便隨老太太一同進宮。”
    黛玉心頭一緊,立刻察覺到他話語中那份不同尋常的緊繃。
    “琮哥哥,宮裏……情形如何?太上皇他……”
    賈琮眼神複雜,隻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臂。
    “太上皇悲慟過度,龍體……凶險。我需留在宮中侍疾。”
    他刻意加重了“侍疾”二字,目光深深地看著黛玉。
    黛玉是何等七竅玲瓏心?
    刹那間便明白了這“侍疾”背後潛藏的驚濤駭浪!
    她玉指下意識地攥緊了帕子,指尖微微發白。
    能讓琮哥哥如此凝重,甚至需要特意告知她“侍疾”,這絕非尋常!
    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悸與擔憂,迎上賈琮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隻剩下絕對的信任與堅定。
    “我明白了。”
    她用力點頭,聲音雖輕卻斬釘截鐵,“琮哥哥放心,老太太那邊,我會跟著。府裏……有我。”
    無需多言,她已明了此刻王府便是賈琮的後方,必須穩如磐石。
    她更明白,賈琮讓她跟著賈母,既是明麵上的禮數,更是讓她在命婦圈中成為他的眼睛和耳朵,留意所有風吹草動。
    賈琮眼中掠過一絲暖意,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鬆開手,沉聲道:“好!”
    他不再停留,轉身大踏步走向外書房,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
    書房內燈火通明,張武早已如標槍般肅立等候,一身勁裝,風塵仆仆之色未退,顯是剛回府不久。
    “王爺!”張武抱拳行禮。
    “張武!”
    賈琮直接走到書案後,鋪開一張素箋,提筆蘸墨,筆走龍蛇。
    他飛快寫就兩封內容幾乎一致的密信,封好火漆。
    “你親自去!”
    賈琮將信遞出,目光如炬,盯緊張武,
    “一封給牛繼宗!一封給柳芳!告訴他們——”
    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重若千鈞,“‘驚蟄已至,蛇鼠欲動。閉門謝客,整兵秣馬!’”
    張武神色一凜!
    他雙手接過密信,感受到信箋上殘留的筆鋒銳氣!
    “屬下遵命!”
    張武沒有任何廢話,將密信貼身藏好,
    “王爺放心,末將親自送到牛、柳二位大人手上,親眼看著他們閱後焚毀!”
    “嗯。”
    賈琮頷首,補充道,“隻帶兩名親兵,換便裝,從角門出,繞道而行,務必隱秘!”
    “是!”
    張武抱拳,轉身大步流星離去。
    書房內隻剩下賈琮一人。
    他並未坐下,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寒風撲打著窗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他眉頭緊鎖,腦海中飛速掠過一張張麵孔。
    坤寧宮那蛇蠍心腸的皇後,她那瘋癲無用的太子兒子,蟄伏在忠順王府陰影裏的老狐狸……
    思緒翻湧間,一個名字忽然刺入腦海
    ——寶玉!
    琪官!
    那個被忠順王掌控、曾試圖蠱惑寶玉的戲子!
    前番探春已報,寶玉雖被拘在府中,但心緒浮躁,言語間多有怨懟不忿。
    如今太上皇病危、自己侍疾的消息一旦傳出,忠順王那頭老狐狸會如何利用琪官?
    會不會再次將主意打到寶玉這個糊塗蟲身上?
    賈琮眼神驟然一寒!
    他猛地轉身,快步走到書房門口,沉聲喚道:“小紅!”
    小紅立刻從廊下陰影中閃出,垂手侍立:“王爺。”
    賈琮看著她,語速極快:“你現在立刻去西府,尋三姑娘探春!告訴她——”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冰冷,“‘風緊,看住池中魚,莫讓其躍出水麵,攪渾一池水!若有妄動,即刻報我!’”
    小紅心領神會,雖不知具體是什麽,但她知道隻需將信息傳到即可。
    她用力點頭:“奴婢明白!”
    說罷,轉身便跑,嬌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西府的遊廊深處。
    賈琮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重新走回書案後,他緩緩抬起手,指節在堅硬的紫檀木書案上,輕輕敲擊。
    篤,篤,篤。
    聲音沉悶,卻仿佛帶著金戈鐵馬的回響,在這寂靜的深夜裏,傳得很遠,很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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