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暗流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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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握著惜春冰涼的手腕,感受著那微弱卻逐漸趨於平穩的脈搏,心中那團冰冷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太醫們緊張地忙碌著,湯藥和針灸似乎開始起效,惜春劇烈的顫抖慢慢平息,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不再那麽急促,慘白的臉上也終於透出了一絲微弱的生氣。
常祿的動作快得驚人。
不到半個時辰,暖閣外便傳來了他刻意壓低的回稟聲。
“陛下,有線索了!”
賈琮眼神一厲,小心地將惜春的手放回錦被中,又深深看了一眼她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這才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內室。
暖閣外間,常祿垂手肅立,臉色凝重中帶著一絲驚悸。
“說!”賈琮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冰錐。
“陛下,奴才遵旨,將今日禦花園所有當值宮女太監共四十八人全部拘押,分開審訊。”
常祿語速極快,條理清晰,“排查下來,有三人行蹤有片刻不明。重點審問後,其中一名負責打掃西苑花徑的粗使小太監供認,約莫在惜春姑娘出事前一刻鍾,他躲懶在假山石洞內打盹時,曾模模糊糊聽到外麵有人壓低聲音爭執!”
賈琮目光如電:“爭執內容?”
“那小太監聽得不甚真切,隻斷續聽到幾句。
‘……實在沒機會……鳳藻宮那邊守得鐵桶一樣……’
‘……主子催得緊……總要弄出點動靜……’
‘……這個落單的……身份也夠……’
‘……撞下去就行……死不了也得脫層皮……’”
常祿複述著,自己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鳳藻宮!落單的!身份也夠!撞下去!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狠狠砸在賈琮的心上!
果然是衝著玉兒去的!
隻是鳳藻宮守衛森嚴,對方無機可乘,竟將毒手伸向了同樣身份特殊、又恰巧落單的惜春!
利用一次“意外”落水,既能製造後宮恐慌,擾亂他心神,又能打擊賈家,甚至可能借機攀誣皇後照顧不周!
“那宮女呢?查到沒有?”
賈琮的聲音冰冷。
常祿臉上浮現出更深的凝重。
“回陛下,奴才動用了所有暗線,查遍了各宮名冊和今日出入記錄……發現了一個極不對勁的地方!”
“講!”
“今日禦花園當值的宮女名冊,是齊全的,並無遺漏。但奴才讓人拿著那兩個目擊小太監描述的宮女大致身形和服飾,去一一核對所有當值宮女時……發現少了一個人!”
“一個本該在儲秀宮後殿負責灑掃的、名叫‘秋月’的三等宮女!據儲秀宮管事嬤嬤說,秋月今日告了病假,並未當值!”
“告病假?”
賈琮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人現在何處?”
“奴才立刻派人去了她所住的宮人雜院……”
常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發現……發現她吊死在自己房梁上了!屍體……還是溫的!就在……就在惜春姑娘出事之後不久!”
自盡了?!
賈琮瞳孔驟縮!
好快的手腳!好狠的手段!
這絕非一個普通宮女能有的膽魄和執行力!
背後必有主使!
而且,這主使在宮中的勢力,絕非等閑!
能如此迅速地滅口,又能如此精準地掌握惜春的行蹤!
“屍體和現場,封鎖了嗎?”
賈琮的聲音反而平靜下來,但這種平靜之下蘊含的暴怒,讓常祿頭皮發麻。
“封鎖了!奴才的人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原封未動!仵作正在路上!”常祿連忙道。
“那些空盒子呢?”賈琮追問。
“奴才仔細查驗了!”
常祿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那些漆盒本身材質普通,內務府造辦處每月都會製作大量類似形製的分發各宮使用,難以追查具體出處。盒內確實空無一物,也無明顯特殊氣味殘留。奴才無能,尚未找到這些空盒來源的明確線索。”
賈琮沉默了片刻。
空盒……行為本身就很詭異。
一個宮女,捧著高疊的空盒子,在偏僻小徑行色匆匆?
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她捧著空盒子要去哪裏?
做什麽?這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掩護!
掩護她的真實目的,或者……掩護她出現在那個地點的事實!
鳳藻宮無機可乘……落單的……身份也夠……製造動靜……
宮女迅速被滅口……背後勢力在宮中盤根錯節……
空盒作為掩護物,行為本身透著刻意……
再加上……畢自嚴和林如海即將南下揚州,推行那觸動無數人利益的商稅新政!
一個極其清晰的輪廓在賈琮腦海中驟然成型!
這不是簡單的後宮傾軋!
這是有人要在他後院點火!
要擾亂他的心神!
要讓他焦頭爛額,無暇全力支持揚州新政!
甚至,想借惜春落水之事攀扯皇後,動搖後宮,製造更大的混亂!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個聲東擊西!
賈琮怒極反笑,笑聲低沉而冰冷,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殺意。
他瞬間明白了對手的棋路。
正麵撼動新政困難,那就從側麵擾亂執棋之人!
惜春,成了這場政治博弈中無辜的犧牲品!
“常祿!”
賈琮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冷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熔岩。
“奴才在!”
“那個吊死的‘秋月’,給朕仔細驗!裏裏外外,一絲一毫都不許放過!她最近接觸過什麽人?家裏有什麽變故?銀錢往來?所有蛛絲馬跡,都給朕挖出來!她背後那條線,必須揪住!”
“是!”
“儲秀宮那個管事嬤嬤,立刻秘密拘押審問!秋月告假,是誰準的?可有異常?她平日裏與誰走得近?儲秀宮……哼,朕記得,吳氏被廢前,有幾個心腹舊人,似乎被‘發配’到儲秀宮了?”
賈琮的思維縝密得可怕,瞬間將線索串聯起來。
“陛下明鑒!奴才這就去辦!”常祿心頭劇震。
“還有,”
賈琮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淵,“給朕盯緊了宮外!尤其是那些與溫黨餘孽、揚州鹽商往來密切的府邸!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來報!朕要知道,是誰在朕的眼皮底下,玩這借刀殺人、禍亂宮闈的把戲!”
他沒有明說商稅二字,但“溫黨餘孽”、“揚州鹽商”這幾個詞,已經足夠常祿領會其深意了。
常祿瞬間明白了此事的嚴重性遠超一般後宮陰私,這分明是朝堂鬥爭延伸到了禁宮之內!
“奴才明白!奴才定當加倍小心,挖出幕後之人!”
常祿重重叩首,領命而去,行動間帶著前所未有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