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惜春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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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直守在惜春榻前,當賈琮再次踏入暖閣時,看到的便是黛玉靠在榻邊,一手輕輕覆在惜春的手上,另一手撫著自己隆起的腹部,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黛玉沒有睜眼,隻是順從地靠進他溫暖堅實的懷抱,將臉埋在他肩頭,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琮哥哥……都送走了?”
“嗯,都安撫好了,安心回去了。”
賈琮低聲應道,手臂收緊,給予她無聲的支撐。
“那就好……”
黛玉的聲音輕若蚊呐,帶著後怕,“琮哥哥,我……還是怕。”
“怕什麽?”賈琮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怕這深宮裏的暗箭……防不勝防……怕護不住身邊的人……更怕……”
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襟,“怕護不住我們的孩子……”
賈琮的心被狠狠揪住,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令人心安的絕對力量。
“有朕在!誰也傷不了你們!玉兒,信我!今日之事,是最後一次!那些藏在陰溝裏的老鼠,朕會一隻隻揪出來,碾得粉碎!你隻需安心養胎,守著惜春,其他的,交給朕!”
他的話語如同磐石,給了黛玉莫大的安全感。
她在他懷中輕輕點頭,汲取著這份令人安心的力量,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
暖閣內,炭火嗶剝作響,藥香氤氳。黛玉在賈琮的安撫下,疲憊如潮水般湧上,終於被紫鵑和雪雁小心攙扶著回去休息了。
偌大的暖閣內,隻剩下賈琮、沉睡的惜春,以及角落裏屏息凝神、垂手侍立的兩位嬤嬤和宮女。
賈琮重新坐回惜春榻邊的繡墩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蒼白脆弱的小臉上。
火盆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卻陷在深沉的陰影裏。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觸感冰涼。
他的思緒如疾風般掃過。
“宮女秋月”之死:幹淨利落,毫無破綻,顯然是專業滅口。儲秀宮……吳氏舊人……這條線必須深挖,常祿那邊不知進展如何。
揚州新政:畢自嚴和林如海即將啟程。惜春出事的時間點,精準得令人發指!這是警告?是幹擾?還是想借此將他牢牢拖在後宮泥潭,無暇他顧?幕後黑手與江南鹽稅、與那些即將被新政觸動利益的蠹蟲,必然脫不了幹係!
玉兒與孩子:今日是惜春,明日會不會是玉兒?會不會是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這深宮,竟已成了懸著利刃的危巢!
他眼中寒光凜冽,無論是誰,膽敢將手伸向他在乎的人,伸向這大乾江山的根基,他定要將其連根拔起,挫骨揚灰!
揚州,將成為他清洗的第一個戰場!
而這後宮,也要用血來滌蕩幹淨!
就在這思緒翻湧、殺意沸騰之際,榻上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幼貓嗚咽般的呻吟。
賈琮瞬間回神,所有翻騰的思緒驟然收斂,銳利的目光立刻聚焦到惜春臉上。
隻見惜春秀氣的眉頭痛苦地蹙緊,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在掙脫一個深沉的夢魘。
“冷……”她無意識地呢喃著,牙齒微微打顫。
“快!再加一個火盆!錦被裹緊些!”賈琮立刻沉聲吩咐。
角落裏的嬤嬤連忙動作。
這時,惜春渙散的視線終於緩緩聚焦,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
玄色的衣袍,被水浸濕後尚未完全幹透的痕跡,緊鎖的眉頭,深邃眼眸中盛滿的擔憂……不是幻覺!
“琮……琮哥哥?”
惜春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劫後餘生的巨大委屈。
“是我!”賈琮連忙應道,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他伸出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暖意,拭去她臉頰上滾燙的淚珠,
“別怕,四妹妹,都過去了。琮哥哥在這兒,沒人能再傷你。”
惜春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疼惜,感受著他指尖傳遞過來的、屬於活著的溫度。
巨大的酸楚和後怕如同巨浪般將她淹沒,她再也忍不住,失聲嗚咽起來,身體因哭泣而劇烈地起伏顫抖。
“嗚……琮哥哥……我……我以為……我以為再也……”
她泣不成聲,破碎的話語被哽咽堵在喉嚨裏。
在冰冷的池水中下沉的絕望,瀕死時模糊的念頭,此刻都清晰地翻湧上來,讓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不會!有琮哥哥在,閻王也帶不走你!”
賈琮斬釘截鐵地打斷她,語氣帶著令人心安的強大力量。
他伸出手,隔著錦被,輕輕拍撫著她的手臂,笨拙卻堅定地傳遞著安撫,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把害怕都哭出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他的安撫笨拙卻有效。
惜春在他的輕拍和低沉堅定的聲音裏,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和宣泄口,嗚咽聲漸漸由劇烈變得壓抑而綿長,淚水卻流得更凶,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衝刷幹淨。
過了許久,她的哭泣才漸漸轉為低低的抽噎,身體也不再抖得那麽厲害,隻是依舊虛弱地靠在枕上,小臉被淚水浸濕,眼睛紅腫,像隻受盡驚嚇的小兔子。
賈琮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拿過宮女遞來的溫熱濕帕,動作極其輕柔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和汗漬。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感覺好些了嗎?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低聲問,目光仔細地審視著她的臉色。
惜春微微搖頭,聲音依舊帶著濃重的鼻音,虛弱地說。
“就是……渾身沒力氣……冷……”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下意識地伸手在被子裏摸索,指尖觸到袖袋裏一片濕冷的濡濕,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難以言喻的羞窘。
那是她的畫本!浸了水的畫本!上麵還有……
賈琮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變化,順著她的動作,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袖口下的濕痕。
他心中了然,卻隻當她是心疼畫稿,溫聲道。
“畫本濕了不要緊,回頭琮哥哥給你找最好的澄心堂紙,最好的顏料,隨你畫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