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嫁禍
字數:6284 加入書籤
他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撐著冰冷的地麵,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不是?”宋瑜宛急了,聲音陡然拔高,“蕭君哥!這東西都擺在麵前了,不是他是誰?”
“瑜宛,冷靜點。”
一隻手輕輕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是顧野。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但這份平靜在這死寂的停車場裏,卻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是傅西朝。”
顧野重複了一遍陳蕭君的話,目光深邃地看著她。
“你想想,二十多分鍾之前,傅西朝在幹什麽?”
宋瑜宛猛地一愣。
二十多分鍾前……
不等她想明白,一旁的樊星已經脫口而出。
“在台上比賽!決賽!他……他不可能一邊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打著比賽,一邊跑到這裏來殺人!”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是啊。
時間,地點,完全對不上。
這是一個完美到無可辯駁的不在場證明。
“那……那這到底是誰幹的?”宋瑜宛徹底亂了,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為什麽要留下這個東西?故意……故意讓我們去懷疑傅西朝?”
“先別討論了。”
陳蕭君突然開口,打斷了所有的猜測。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瑾,那雙通紅的眼睛裏,絕望的悲痛被一種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報警吧。”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等警察記錄完,我們……我們送沈隊最後一程。”
送他去殯儀館火化。
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懂了。
顧野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他拿出手機,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劃過,找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卻又希望永遠不要撥打的號碼。
在這空曠、死寂,充滿了血腥味的地下停車場裏,單調而急促的撥號音,第一次顯得如此刺耳。
電話接通的瞬間,那單調的“嘟——”聲,像是利刃劃破了停車場裏凝固如實質的死寂。
顧野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喂,110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環境裏帶上了一絲空洞的回響,幹澀,嘶啞,卻又竭力維持著鎮定。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而公式化的女聲:“這裏是報警中心,請講。”
“寧安路,環球中心大廈,地下停車場b2層,c區。”
顧野的語速極快,像是在背誦早已爛熟於心的台詞。
“這裏……發生了一起命案。”
“有人死了。”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從齒縫裏一個一個碾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秒。
緊接著,那個冷靜的女聲再次響起,不帶任何情緒,卻字字清晰。
“你們保護好現場,我們馬上就到。”
“哢。”
顧野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的光,在他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明明滅滅,最後歸於一片漆黑。
整個世界,仿佛又重新墜入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但這一次的沉默,和剛才又有所不同。
它不再是純粹的絕望和悲傷,而是摻雜進了一種名為“等待”的煎熬。
等待警笛聲劃破夜空。
等待那扇沉重的鐵門被拉開。
等待他們死人的悲劇,徹底暴露在冰冷的法理和無數道陌生的目光之下。
宋瑜宛再也撐不住,捂住嘴,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間溢出,滾燙的眼淚決堤般湧下。
樊星則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雙眼失神地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昏黃的燈,嘴唇無聲地哆嗦著。
唯有陳蕭君。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擋在了沈瑾的屍體前。
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死死地盯著停車場入口的方向。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悲痛已經沉澱到了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要將凶手燒成灰燼的滔天恨意。
他要等。
他要親眼看著,將那個凶手,拖進地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到了極致。
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隨著水泥地麵上逐漸凝固的暗色血跡,在眾人心頭烙下滾燙的印記。
死寂。
依舊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直到陳蕭君再次開口,那沙啞得幾乎不成調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刀子,劃破了這層凝固的空氣。
“你們三個,留在這裏。”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像是在下達一個不容置喙的命令。
“看好現場。”
“等警察來。”
顧野扶著還在抽泣的宋瑜宛,抬起頭,目光落在他那挺得筆直、仿佛永遠不會彎折的背影上。
“你呢?”
顧野問。
“你要去哪兒?”
陳蕭君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了側臉,下頜線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我去找人。”
“找人?”樊星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茫然地重複了一遍,“都這個時候了,找誰?”
陳蕭君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名字。
“傅西朝。”
“還有,霍時牧。”
這兩個名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宋瑜宛猛地止住了哭聲,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裏,滿是震驚和荒謬。
“蕭君哥!你瘋了嗎?!”
她掙脫開顧野的手,聲音尖利地質問:“你去找他們幹什麽?他們是kings的人!是傅西朝害死了沈隊!”
“我剛才說過了。”
顧野沉聲打斷了她,重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力道不容抗拒。
“不是他。”
“可……”宋瑜宛還想爭辯。
陳蕭君終於轉過了身。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蒼白,憔悴,眼眶深陷,布滿血絲的瞳孔裏,翻湧著地獄般的黑色火焰。
他死死地盯著宋瑜宛,一字一頓地問。
“凶手,為什麽要留下傅西朝的袖口?”
宋瑜宛被他看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他……他就是為了嫁禍!”
“沒錯。”
陳蕭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點的弧度,那不像是笑,更像是一種猙獰的宣告。
“他想讓我們和kings鬥起來。”
“他想讓我們,變成互相撕咬的瘋狗。”
“既然如此……”
他的目光掃過顧野,又落回泣不成聲的宋瑜宛和失魂落魄的樊星身上。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西朝和霍時牧,不是傻子。”
陳蕭君繼續說道,聲音裏的恨意清晰得仿佛能凝結成冰。
“有人把刀遞到了他們脖子上,他們比我們更想知道,握著刀的人是誰。”
“多兩個人,多兩雙眼睛,多一份力量。”
“這件事,他們必須知道,也必須參與進來。”
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在這巨大的悲痛和混亂之中,隻有他,將所有的情緒都鍛造成了複仇的利刃。
顧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你放心去。”
“這裏,有我。”
簡單的一句話,是承諾,也是支撐。
陳蕭君眼中的黑色火焰,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被血浸透的摯友,將那撕心裂肺的畫麵,永遠地刻進了靈魂最深處。
然後,他猛地轉身。
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他邁開長腿,朝著停車場那幽深黑暗的出口走去。
他的腳步聲,空洞,清晰,又無比堅定。
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地獄的階梯上。
那孤絕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轉角的陰影裏,仿佛被黑暗徹底吞噬。
隻留下顧野、宋瑜宛和樊星,守著一具冰冷的屍體,等待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審判。
一種,來自法律。
而另一種,來自一個男人偏執而瘋狂的複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