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隻持續了三秒。
    三秒之後，壓抑到極致的悲鳴，如同火山噴發，從觀眾席的某個角落猛地炸開。
    那是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嚎。
    “不——！”
    這聲哭喊像是一個信號，瞬間點燃了整個體育館。
    “我的天……這不是真的……”
    “怎麽會……怎麽會是死亡證明……我不信！”
    “p圖！這絕對是p的！kgs官方號被盜了是不是！！”
    “牧神……我的牧神……”
    低低的啜泣聲，無法置信的喃喃自語，歇斯底裏的尖叫，匯成了一股名為絕望的洪流，瞬間將整個場館淹沒。
    網絡世界，更是早已翻江倒海。
    “電競風雲錄”的服務器在kgs官方發布那張圖片後的第五秒，徹底宣告癱瘓。
    牧神去世 這個詞條，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火箭般的速度，血淋淋地登頂了所有社交平台的榜首。
    無數剛剛點進熱搜，還以為是哪個營銷號又在造謠的網友，在看到那張由官方賬號發出的、清晰無比的死亡證明後，集體失聲。
    【臥槽？？？開什麽玩笑？？？】
    【假的吧！昨天下午13點14分？他昨天上午還在直播啊！他說要帶朝神拿冠軍的！】
    【1314……一生一世……我操，我他媽要哭死了，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樓上的別哭了，是真的……我哥們在市一院，說昨天下午是收到了一位叫落一的去辦一個叫霍時牧的死亡證明……】
    【我的聖盾……那個永遠笑著說‘別怕，我來扛’的男人，就這麽沒了？】
    【kgs！傅西朝！你們他媽的給老子一個解釋！！！】
    舞台之上，傅西朝對那山呼海嘯般的悲鳴與質問充耳不聞。
    他的目光空洞地掃過台下那一張張悲痛欲絕的臉，然後，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聲音不大，卻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他是為了救我。”
    “給我擋槍死的。”
    “轟——！”
    如果說，死亡證明是將所有人打入冰窟，那麽這句話，就是將那冰窟徹底炸碎，讓所有人連同著刺骨的冰水，一同墜入無盡的深淵。
    什麽意思？
    擋槍？
    這是現實！不是電影！也不是遊戲！
    主持人陳宇瑞的臉“唰”的一下全白了，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舞台上。
    他做主持這麽多年，從未見過如此荒誕、如此血腥、如此讓人不寒而栗的發布會。
    不僅僅是他。
    導播飛速地將鏡頭切向了其他戰隊的選手席。
    fcd戰隊的隊長，那個向來與傅西朝王不見王的男人，此刻怔怔地看著大屏幕，嘴巴微張，眼裏的敵意早已被巨大的震驚所取代。
    不死戰隊的隊員們麵麵相覷，臉上的幸災樂禍凝固成了驚駭。
    餓狼突擊戰隊那個最愛說垃圾話的上單，此刻死死地攥著拳，一言不發。
    這已經超越了賽場上的恩怨。
    這是對一個生命的，最沉重的哀悼。
    解說台上，楓溪一把摘下了耳機，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在輕微地顫抖。
    他身旁的森怡，那個以冷靜專業著稱的女解說，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到幾乎失聲。
    “我們……我們失去了一位偉大的選手……一位……真正的英雄……”
    整個電競圈，在這一刻，同悲。
    一個c集團的總裁，聯盟最強的輔助，為了救另一個集團的總裁，聯盟最強的adc……擋槍死了？
    這他媽是什麽電視劇都不敢演的劇情！
    傅西朝身側，翎煜猛地閉上了眼。
    作為傅西朝的心理醫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句話背後，是怎樣一道足以將傅西朝整個人碾碎的心理防線。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ild，那個平日裏像頭孤狼般桀驁的打野，此刻眼中的悲傷幾乎要化為實質，那是一種混雜著對逝者的哀慟和對生者的擔憂的複雜情緒。
    ild的目光，也正死死地鎖在傅西朝身上，仿佛在用眼神確認，他們的隊長會不會在下一秒就此崩潰。
    傅西朝沒有。
    他隻是站在那裏，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任由那滔天的悲傷將自己淹沒。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昨天中午。
    陽光正好，霍時牧還笑著對他說“阿朝，等打完比賽，我們就去領證，好不好？”
    可下一秒，槍聲響起。
    溫熱的血，濺了他一臉。
    那個永遠為他擋下所有技能的聖盾，最後一次，也是最徹底的一次，為他擋下了致命的子彈。
    屬於傅西朝的霍時牧。
    真的，不在了。
    用他的命，換了他的命。
    這個念頭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在傅西朝的心髒裏反複攪動，將他整個人釘死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中。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裏，觀眾席上，一個顫抖的男聲忽然撕裂了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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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神……他也是我們的聖盾啊……”
    “他答應過要帶我們拿冠軍的……”
    這聲帶著哭腔的低語，像是一滴落入滾油的眼淚，瞬間引爆了另一種情緒。
    憤怒和質問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深沉、更為純粹的哀慟。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
    “牧神……一路走好！”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在悲傷的湖麵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成百上千個聲音匯聚而來。
    “牧神！一路走好！！”
    最終，整個體育館，數萬名觀眾，從座位上霍然起身。
    他們抹去臉上的淚水，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舞台的方向，發出了震徹天地的咆哮。
    “牧神一路走好！！！”
    那不是歇斯底裏的尖叫，而是一種莊嚴的、沉重的、發自肺腑的送別。
    無數粉絲高高舉起了手機，打開了閃光燈，將這昏暗的體育館，變成了一片為他點亮的，璀璨的星海。
    這片星海，這聲送別，終於穿透了傅西朝空洞的軀殼。
    他僵硬的身體微微一顫，緩緩抬起了那雙死寂的眼眸，望向台下。
    那一張張淚水縱橫的臉上，不再是質問，而是與他感同身受的、最沉重的哀悼。
    他身側，ild通紅著眼，死死地盯著台下那片星海，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e和tank，兩個賽場上最穩重的男人，也早已淚流滿麵，肩膀劇烈地顫抖。
    就連剛剛加入的翎煜，也緊緊閉著眼，任由淚水劃過他蒼白的臉頰。
    傅西朝的目光掃過他的隊員們，然後，他向前踏了一步。
    在全世界的注視下，他對著那片為霍時牧點亮的星海，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
    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他身後，ild、s戰隊的全員，動作整齊劃一，隨著他們的隊長，一同深深鞠躬。
    全場雷鳴般的送別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隻剩下壓抑的啜泣，和那片沉默而璀璨的星海。
    “謝謝你們。”
    一道沙啞、低沉，卻無比清晰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了場館的每一個角落。
    是傅西朝他們。
    當傅西朝緩緩直起身時，他的視線無意識地越過人群，飄向了體育館盡頭那個巨大的出口。
    燈光與陰影交錯之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kgs那黑色的隊服，身形挺拔，正倚靠在門邊，臉上帶著他最熟悉不過的、溫柔又無奈的淺笑。
    是霍時牧。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仿佛剛剛隻是去買了一瓶水，馬上就要走回他身邊。
    全世界的喧囂在傅西朝的耳邊瞬間遠去。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那道身影。
    霍時牧看著他，眼裏的笑意溫柔得像一汪春水，他抬起手，對著傅西朝的方向，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他的嘴唇在動。
    沒有聲音。
    但傅西朝卻清晰地“聽”到了那句話，每一個字，都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阿朝，你要加油。”
    傅西朝的瞳孔猛地一縮。
    “帶著我們的冠軍回來。”
    那道身影笑著，說完這句話，便如同一縷青煙，緩緩消散在了光影之中。
    一滴滾燙的淚，終於從傅西朝那毫無生氣的眼中，決堤而出。
    他回來了。
    那個冷靜到殘忍，偏執到瘋狂的kgs的副隊長，在這一刻，回來了。
    他要贏。
    他要帶著霍時牧用命換來的生機，去完成他們共同的約定。
    哪怕，從此以後，他的世界，隻剩下一座孤墳，和無盡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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