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愣了一下，隨即撥通了王大陸的電話：“王總，剛才有個人叫祁同偉，說是來參觀咱們大陸集團的，您看要不要安排人接待一下？”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掛了。
    女孩有點懵，不知道王大陸這是什麽意思。
    但她看到祁同偉站在那裏，隻好硬著頭皮湊了過去。
    祁同偉正看得入迷，突然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我們大陸集團在漢東可是根深蒂固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前，董事長王大陸先生從一個小縣城開始，靠辦廠起家。
    產品賣到全球各地，後來賺了錢就開始多元化發展，從工業用品擴展到礦產、酒店、房地產等多個領域。
    現在正在建的光明峰新區，我們大陸集團可是主要開發商呢。”
    祁同偉聽了，微微側頭，打量著眼前這個冒失的小姑娘。
    他能感覺到，這個姑娘並不認識他。
    這正是他想要的——如果對方認出他，那對方介紹的大陸集團可能就是粉飾過的門麵。
    他不喜歡這種虛假，於是饒有興趣地問：“你對大陸集團這麽了解，前台工作幹得不錯。
    在這兒幹了多久了？月薪多少？”
    祁同偉覺得自己問得挺客氣了，可還是把姑娘嚇得不輕。
    沒想到一句閑聊，就讓她變得這麽拘謹。
    這也難怪，祁同偉平時高高在上的習慣了，話一出口，自然就帶著幾分官腔。
    他隻關心普通人的生活狀況，開口就是這種問題。
    姑娘聽後覺得奇怪，這是在查她的背景嗎？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她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既然人家問你，你就實話實說唄。”
    她回頭一看，竟是王大陸本人。
    姑娘稍微愣了一下，但看到王大陸的眼神，便下意識地答道：“我來大陸集團四年了，現在是前台領班，七級薪酬，到手一萬二。”
    這個薪水，在漢東算是中上水平了。
    祁同偉在的工作涉及很多內部信息，對這些數字心知肚明。
    他知道漢東的人均收入是多少，心裏跟明鏡似的。
    祁同偉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王大陸，然後溫和地對那個女孩說：“你去忙你的吧，有人陪著我們就行了。”
    女孩聽到這話，心裏一下子輕鬆了不少，她瞅了王大陸一眼，然後轉身回到了前台。
    這時候，王大陸走到祁同偉身邊，微微彎了彎腰，帶著點尊敬的語氣說：“祁書記，您怎麽突然駕到了？要是早點通知我，我也能有個準備。”
    他心裏其實直嘀咕，這個祁同偉他太了解了。
    在漢東，祁同偉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實實在在的高層大人物。
    他經營的大陸集團一直小心翼翼，連祁同偉的門邊都不敢靠近，特別是祁同偉當公安廳長那會，一句話就能讓他損失慘重。
    現在祁同偉升了副書記還兼著別的書記，他更是不敢輕易招惹。
    這種人，根本就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就連李達康那樣的人都不敢正麵跟祁同偉較勁，他以前巴結權貴也都是繞著祁同偉走，另找門路。
    他自己就是從體製裏出來的，很清楚祁同偉在漢東的能量有多大，這種人他根本對抗不了。
    雖說現在公司來了個大老板，但他還是覺得，在漢東跟祁同偉硬碰硬太不現實了，畢竟外來的龍也壓不住地頭蛇。
    祁同偉在京州當了七八年的公安局長，又在省廳待了很久，京州的黑道白道他都摸得一清二楚，他要是咳嗽一聲，周圍的人都得嚇得發抖，敢跟他頂嘴的人沒幾個。
    王大陸這種邊緣商人，哪有什麽發言權？
    祁同偉對這事根本不在意，他看著牆上的王大陸奮鬥史，挺有興趣地問：“王董，光明峰這次的項目動靜不小，你倒是挺淡定的嘛。”
    王大陸一聽這話，一下子愣住了。
    祁同偉的意思他當然明白，拆遷工作出了這麽大的事，按理說他應該急得團團轉，可他現在表現得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真的挺鎮定。
    這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
    他的工程裏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故，他居然還能這麽沉得住氣，一點都不受影響。
    這讓王大陸有苦說不出，現在的狀況比他想的複雜多了，這些事他已經沒法掌控了。
    雖說他是董事長，但好多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控製範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現在的大陸集團，他已經掌控不住了。
    這事，他根本就沒法反抗。
    京城那邊的公子一來，直接投錢入股。
    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這就是他的現狀，所以祁同偉一問起這事，他就猶豫了一下，接著說：
    “祁書記，這次的事，我剛知道不久。
    您也知道，京州的拆遷工作，就那麽幾個關鍵人物。
    我沒得選，不用他們還真不行。
    至於出了事，我也馬上安排給家屬賠款了，盡量爭取他們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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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至於別的，我相信咱們的會處理好的。”
    聽到這話，祁同偉冷笑著看王大陸，他的話簡直就是在敷衍。
    說什麽控製不住？說得難聽點，他是大陸集團的老總，所有責任都得他來擔。
    這點道理連小孩子都明白。
    祁同偉會信他說的那套？要是真想避開那些亂糟糟的事，一走了之不就結了，誰能擋得住？
    這種場合，他哪能被束縛住？這壓根就不可能。
    這才是祁同偉找上大陸集團的真因。
    瞅瞅祁同偉的臉色，王大陸心裏明鏡似的，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白搭了。
    他趕緊湊上前，對祁同偉說：
    “祁書記，咱去我辦公室聊吧，這事在這兒說不太妥當。”
    祁同偉盯著他瞅了好幾秒鍾，隨後轉身朝電梯方向走去。
    王大陸趕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刷卡、按電梯按鈕。
    在他眼裏，現在的祁同偉那可是大腕兒。
    要知道，他自己也不是屁股幹淨的主兒。
    他沒膽子在祁同偉麵前多嘴，隻能借著這個機會，給祁同偉遞點兒信息，表明下自己的立場。
    除此之外，他什麽也不敢多言。
    這就是這類商人的軟肋，沒辦法的事。
    他靠什麽起的家，就得為什麽付出代價。
    這一點，沒法改。
    直到祁同偉坐到他辦公室裏，喝了他泡的茶，王大陸這才算鬆了口氣，坐在祁同偉對麵說：“祁書記，您也知道，咱們做企業的，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方方麵麵的人都可能來找茬。
    稍有不慎，那就是萬劫不複。
    現在的大陸集團，光靠我一個人可撐不起來。
    樹大招風嘛，好幾萬人指著我吃飯呢。
    有些事情我必須找人去辦。
    這次的拆遷就是這樣。
    我們自己解決不了。
    要不然一旦出事，我們大陸集團立馬就得垮，您也清楚我們的難處。
    這種關頭，我不能瞞著您。”
    祁同偉瞅了王大陸一眼，心裏頭直想笑。
    他當然什麽都明白。
    王大陸這人，可不是善茬。
    聽起來挺慘的，但在漢東商界，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別的不提，他和歐陽靖之間的那些事，祁同偉心裏跟明鏡似的。
    當初，王大陸在外麵弄了個防火牆，其實就是搞了個中介公司，所有跟歐陽靖沾邊的事，全讓這家公司給處理了。
    大陸集團跟歐陽靖沒什麽直接關係。
    什麽回扣、中介費，都是從那兒走的。
    這樣一來，王大陸在法律上就跟歐陽靖沒什麽瓜葛，可在相關的事上，他卻撈了不少好處。
    這一點，他一直挺得意。
    祁同偉早就心知肚明，隻是沒說破罷了。
    現在看到王大陸這副德行，祁同偉忍不住譏諷道：
    “王董，別的不說，你這防火牆建得倒是挺結實，跟歐陽靖在法律上愣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是不是沒法子？還有，李達康女兒上學的事，也是你掏的錢吧？一下資助了二十個女孩，說是資助，其實是揣著那點私心吧？”
    王大陸心裏直打鼓，祁同偉說的話句句紮心。
    他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可在祁同偉麵前，卻跟沒穿防彈衣似的，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害怕。
    對於祁同偉，他真的是一點轍都沒有。
    這次拆遷的事，他雖然沒直接參與，但也猜出個大概。
    祁同偉一問起，他心裏就更亂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推開，一個年輕小夥子走了進來，邊走邊喊：“祁書記，這事純屬意外！”
    這小夥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麵對滿屋子的人，一點都不怯，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王大陸一看，心裏稍微有點底了，剛想站起來迎接，結果被小夥子一個眼神給攔住了。
    祁同偉瞅瞅這小夥子，好像想起了點什麽。
    他聽說京城有家公司買了不少大陸集團的股份。
    很明顯，京城那邊有人跑到京州來搞事了。
    這麽大的蛋糕擺在這兒，幾千億甚至上萬億的市場等著分呢。
    大家都盯著這塊肉呢，現在動手正是時候。
    祁同偉心裏跟明鏡似的，看著麵前的小夥子，他已經猜到對方來幹什麽了，但表麵上還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連正眼都沒給他一個。
    “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胡說八道？滾出去！”
    這話冷得跟冰似的，跟趕蒼蠅一樣，完全沒把對方當人看。
    王大陸一聽，嚇得可不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麽了解內情。
    眼前這人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天龍會的大人物，跟咱老百姓可不是一個級別的。
    看到祁同偉的反應，王大陸心裏直打鼓，想解釋又不敢，隻能結結巴巴地說：“祁書記，這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夥子給打斷了。
    隻見他大模大樣地坐到祁同偉對麵，帶著點戲謔的笑容說：“祁書記您好，我是李天，大陸集團的大股東。
    現在大陸集團可以說是我說了算。”
    說這話的時候，李天嘴角掛著那麽點若有若無的笑，好像祁同偉在他眼裏什麽也不是。
    在國內官場上，好多事就是這麽辦的。
    特別是商界的人，在這種場合下得特別小心。
    可李天呢，完全不當回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讓祁同偉心裏很不爽。
    旁邊的王大陸看著李天這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傻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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