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覆蓋了整座城市。
    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下，行人們的影子被拉長，又隨著腳步縮短、變形。
    空瓷和尚穿著一身運動裝，頭上的棒球帽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他佝僂著背，混在下班的人潮裏，每走一步，胸口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心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著，每一次震顫都帶著血腥味。
    “咳……” 他忍不住低咳一聲，袖管裏滲出的血珠滴落在人行道上，很快被往來的鞋底蹭掉，沒留下一點痕跡。
    佛的傳承賦予他金剛不壞之身，【金缽】與強大的技能更是讓他在九階玩家中罕逢敵手。
    可剛才那短短三個回合，對方就擊敗了自己的佛光，那柄長劍更是直接洞穿了他的護體道具。
    那不是普通的武器，是次神器！
    若不是自己還有壓箱底的手段，恐怕要血濺當場。
    “阿彌陀佛……” 和尚在心裏默念，帽簷下的眼睛裏流露出後悔的神色，心裏念著“殺心太重果非好事，佛誠不欺我。”
    不過隻要撐過這一天，混戰結束，一切都還有機會。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流突然慢了下來。
    空瓷和尚下意識抬頭，心髒猛地一縮。
    不遠處霓虹燈光中，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青年正站在人群裏，手裏端著一杯珍珠奶茶，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和尚幾乎是本能地想轉身逃跑，可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
    趙括的眼神很淡，淡得像一潭深水，可那平靜的表麵下，卻藏著讓他心悸的寒意。
    周圍的行人依舊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這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對峙。
    汽車鳴笛聲、店員的叫賣聲、情侶的嬉笑聲……
    所有的聲響都像是隔著一層玻璃，在空瓷和尚的感官裏變得模糊而遙遠。
    他能感覺到心脈的震顫越來越劇烈，剛才被【斷世】刺傷的地方像是有無數針在紮。
    逃不掉了。
    他緩緩站直身體，雙手合十。
    既然逃不掉，那就隻有拚盡全力了。
    趙括看著他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在看一個垂死掙紮的獵物。
    下一秒，空瓷和尚身上突然騰起粘稠的黑氣，那黑氣與他周身的佛光劇烈衝撞，發出 “滋滋” 的灼燒聲，像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嘶吼。
    他雙手合十的姿勢未變，可眉心的朱砂痣卻變成了詭異的黑色。
    與此同時，口中誦念的經文也變得晦澀難懂，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無間煉獄】”
    這是空瓷和尚的九階技能，也是進入九階後，不曾用過的技能。
    刹那間，周圍的行人頭頂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串猩紅的數字，像倒計時般不斷跳動。
    趙括眼角的餘光瞥見，旁邊一個牽著氣球的小女孩頭頂，數字正從 “” 減少到了“”。
    不遠處的公交站台，一個白發老人的頭頂數字是 “”。
    而更遠處，一個騎著電動車的年輕人，頭頂數字隻剩下“3”。
    這些數字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在以穩定的速度流逝。
    趙括下意識地抬頭，果然，自己頭頂也懸浮著一串猩紅的數字864。
    “你快要死咯，你快要死咯～”
    一個帶著孩童般戲謔的聲音突然在肩頭響起。
    趙括側頭，隻見帕帕一塔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它趴在趙括的肩膀上，小短腿晃悠著，指著他頭頂的數字咯咯直笑“倒計時結束，就是你的死期喲～”
    這小家夥沉寂了太久，久到趙括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就跟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空瓷和尚看著趙括頭頂的 “864”，突然笑了，那笑容裏沒有勝利的得意，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釋然。
    “這倒計時，便是你剩下的壽命。”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黑氣，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蛛網般的黑紋，“單位是小時。”
    864 小時，不多不少，正好 36 天。
    “真佛之子，卻修無間煉獄……”空瓷和尚緩緩坐在地上，一滴滴眼淚墜落。
    他頭上的數字，是“0”。
    【無間煉獄】雖然可以讓周圍所有人的剩餘壽命顯現，但獻祭的卻是使用者的全部壽命。
    空瓷和尚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近乎癲狂的嘶吼，“佛說眾生平等，憑什麽有的人生來福壽綿長，有的人卻隻能活過今夜？這煉獄，本就是天道的真麵目！”
    他猛地止住笑，抬頭望向天空，仿佛能穿透雲層看到某個至高存在。
    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落下，空瓷和尚緩緩坐在地上，身上的黑氣與佛光同時消散，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石化。
    不過眨眼間，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一尊布滿裂紋的石佛，雙手合十，表情平靜得像是睡著。
    又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隻有周圍人以及趙括頭上的倒計時，在訴說著【無間煉獄】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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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括抬頭看著自己頭頂的 “864”，又看了看那尊石佛，眯了眯眼。
    36天壽命。
    這就是空瓷和尚最後的殺招？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一種詛咒，一種將 “死亡” 擺上台麵的嘲諷。
    但對方不知道的是，自己本就是命運之主，是命運的主宰，而【無我時】可以抵禦他人對於自身命運的幹擾。
    36天，那就好好看看，誰能活到最後吧。
    就在這時，街角突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緊接著是金屬碰撞的巨響。
    趙括循聲望去，隻見一輛白色小轎車斜停在路中央，車頭癟了一塊，保險杠掉落在地。
    不遠處，一輛電動車倒在血泊中，騎車的夫妻摔在幾米外，妻子一動不動，丈夫則掙紮著想去夠她，卻被變形的車把絆住了腿。
    周圍的行人瞬間圍了上去，驚呼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趙括的目光落在那對夫妻頭頂。
    妻子頭頂的猩紅數字，赫然停留在 “0”上，數字邊緣泛著淡淡的灰光，像燃盡的灰燼。
    而丈夫頭頂的數字，則是一串長長的 “”，意味著，不會有生命危險。
    生與死，隻在一串串數字之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轎車上衝下來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他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指尖抖得連解鎖都費勁。
    “我馬上報警！馬上叫救護車！”
    他的頭頂，數字是 “”。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開這麽快幹嘛？這路口限速的！”
    “好像是電動車闖紅燈了……”
    “別拍了別拍了，先看看人還有沒有氣啊！”
    有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
    有人掏出手機拍照，鏡頭對著血泊和倒在地上的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點著。
    趙括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那串停在 “0”上的數字，眉頭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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