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門重重合上的刹那，周圍的一切聲響仿佛被瞬間抽走，陷入了一種近乎真空的絕對寂靜。
    門外老李頭的嘶吼、黑氣的腐蝕聲、撞擊門板的悶響……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風撞擊城牆的聲音都聽不見。
    趙括靠在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但這詭異的寂靜，卻讓他心裏一沉。
    “嘖。”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又是鏡中世界。”
    這份寂靜像一層無形的隔膜，清晰地告訴他，穿過城門的瞬間，再次踏入了鏡中鏡城。
    “宋齊梁那家夥不是說，穿越門時隻有小概率進入鏡中世界嗎？”
    趙括低聲吐槽，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
    看來在他身上，“小概率” 這三個字從來就不適用。
    沒有時間糾結這些。
    幾乎在他確認身處鏡中世界的同時，一股熟悉的力量感從四肢百骸湧來。
    能力回來了。
    趙括眼神一凝，不再停留，轉身朝著鏡城深處快步跑去。
    在鏡中鏡城中，可是藏著許多高階玩家，換句話說，現在的自己，並不安全。
    腳步落地時，他刻意放緩了力道，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很輕。
    整座鏡城安靜得可怕，沒有守城的官兵，沒有往來的行人，甚至連貓狗的蹤跡都沒有。
    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巷弄間回蕩，像在敲擊一麵巨大的空鼓。
    街道兩旁的房屋門窗緊閉，黑黢黢的窗口像一隻隻窺視的眼睛。
    就在這時，一道流光突然劃破夜空。
    趙括抬頭望去，那是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詭異的紫色尾焰，朝著鏡城中央墜落。
    “咻。”
    流星落地的瞬間，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緊接著，整座鏡城的天空“哢嚓” 一聲，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覆蓋了整個天穹，然後一片片碎裂開來。
    無數菱形的、三角形的、不規則形狀的鏡片洋洋灑灑落下，折射著奇異的光芒，像一場盛大而危險的流星雨。
    疊鏡時刻，再次到來。
    趙括站在原地，歎了口氣，他現在有些懷疑鏡主是不是有什麽惡趣味。
    突然，一塊足有一人高的碩大鏡片掙脫了墜落的軌跡，帶著呼嘯的風聲，徑直朝他飛了過來。
    鏡片表麵光滑如鏡，裏麵模糊一片，看不清具體形態。
    就在鏡片靠近的刹那，趙括掌心的鏡之淵徽章突然劇烈顫動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像是在呼應，又像是在催促。
    “就是它了！”
    趙括沒有躲閃，反而迎著鏡片衝了過去。
    他能感覺到，這麵鏡子與其他碎片不同，它散發的波動與徽章同源，是通往某處的通道。
    在撞上鏡片的前一秒，趙括深吸一口氣，猛地閉上了眼睛。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仿佛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
    耳邊充斥著無數細碎的嗡鳴，像有無數人在同時低語。
    不知過了多久，眩暈感漸漸退去。
    房門被敲響。
    “小括，出來吃飯啦。”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像是遙遠晚霞裏的紅蜻蜓，飛揚著屬於不曾擁有的蟬鳴。
    趙括怔怔地看向那扇熟悉的木門，門板上還貼著他小時候畫的歪歪扭扭的太陽。
    顏料早已褪色，卻依舊清晰。
    這是他少年時的臥室門，在那個父母還存在的時光裏。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角落，那裏立著一麵落地鏡，銀灰色的金屬邊框，鏡麵幹淨得能映出牆上每一張海報的紋路。
    趙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確定，自己的房間裏從未有過這樣一麵鏡子。
    所以這麵鏡子，應該就是出口。
    隻要他走過去，就能離開這裏，回到鏡城，或者是別的什麽地方
    可門外的聲音還在輕輕回響，帶著飯菜的香氣，一點點鑽進鼻腔。
    趙括緩緩起身，腳步像灌了鉛，每一步都踩在記憶的碎片上，他伸出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擰。
    “哢噠。”
    門開了。
    外麵是熟悉的客廳，陳舊的木質沙發，茶幾上擺著洗好的蘋果，電視裏正放著老舊的動畫片，畫麵卡頓了一下，像是磁帶卡住了。
    牆上的掛曆停留在十年前的某月某日，日期被紅筆圈了出來，旁邊寫著 “生日”。
    一切都和記憶裏一模一樣，仿佛那些畢業後的努力，地鐵世界掙紮的歲月，隻是一場漫長遙遠的夢。
    不是夢，因為自己的能力還在，隻要自己想，光輝之翼可以隨時展開。
    “媽？”
    趙括的聲音有些幹澀，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就在這時，玄關處的門被鑰匙擰開，一個穿著灰色工裝的男人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些許疲憊。
    看到站在臥室門口的趙括，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語氣嚴肅“作業寫完了沒……”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語氣緩和了些“算了，先吃飯吧。”
    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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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裏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母親係著圍裙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番茄炒蛋。
    看到趙括，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整天就知道作業，孩子也需要休息嘛，小括，過來吃飯。”
    她把菜放在餐桌上，又轉身回廚房端了另外兩盤菜。
    是趙括喜歡的青椒炒肉，還有一碗紫菜蛋花湯，印象中唐瑩瑩做的青椒炒肉也很好吃。
    趙括應了一聲，默默走到餐桌旁坐下。
    木質的餐椅有些硌人，和記憶裏的觸感分毫不差。
    也就在這時，趙括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能力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消退，像潮水退去，悄無聲息。
    趙括的心沉了沉，卻沒有動。
    父親脫下工裝外套，換了件家常的棉布褂子，在他對麵坐下，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發什麽呆？快吃。”
    母親盛了碗米飯放在他麵前，又給父親也盛了一碗“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番茄炒蛋，多吃點。”
    “嗯。” 趙括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番茄放進嘴裏。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溫暖而踏實，是他在那些冰冷的戰場上，無數次午夜夢回時的味道。
    鏡主還真是狡猾啊。
    父親沉默地扒著飯，偶爾會問一句學校的事，趙括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母親則不停地給他夾菜，絮絮叨叨地說著街坊鄰居的瑣事，誰家的孩子考上了重點高中，誰家的菜種得好。
    電視裏的動畫片還在放著，主題曲歡快得有些刺耳。
    趙括低頭扒著飯，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一點點流逝，像溫水煮青蛙，緩慢，讓人不想去察覺。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 “普通人”，永遠留在這裏，過著這種安穩卻虛假的生活。
    可餐桌旁的燈光很暖，飯菜很香，父母的聲音很熟悉。
    趙括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又緩緩鬆開。
    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一張照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說道“爸，媽，這是我給你們找的兒媳婦，挺可愛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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