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我們都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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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小人踏上第二級階梯,周圍的物理法則開始出現微妙的偏移。
    重力場扭曲,光線在階梯周圍形成光環,連時間的流速都仿佛慢了半拍。
    這不是普通的能量匯聚,而是一種規則的重塑。
    當小人踏上第三級階梯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席卷開來。
    那威壓並非針對某個個體,而是彌漫在整個空間,讓所有存在都下意識地想要匍匐、臣服。
    趙括體內的九階能量竟開始共鳴,順著那股威壓的韻律輕輕震顫,仿佛在渴望著某種升華。
    小人一步步向上攀登,每走一步,周身的光暈就凝實一分,天地間的異象就劇烈一分。
    亞空間的能量、物質宇宙的法則、甚至那些破碎星球殘留的生命印記,都在朝著它的身影匯聚,融入那不斷膨脹的神聖氣息之中。
    這不是簡單的蘇醒,更不是力量的爆發。
    而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登神儀式!
    從凡俗到不朽,從存在到法則,一步一階,踏碎虛空,登臨那至高無上的神座。
    但,這裏是亞空間啊!四小販對於神明血肉的渴望無以複加,不惜以身入局算計即將成神的深海之主。
    又怎麽會放過在亞空間登神的一位新生神明呢?
    這一刻,趙括感受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可以想象,除了納垢以外,其他三位神明的目光極有可能已經匯聚在了這裏。
    那貪婪的目光,不僅僅隻看見了這位即將完成新生的神明。
    就在小人即將踏上第五級階梯時,趙括胸口突然亮起一點金光。
    那是帝皇留下的錨點,平日裏隻是沉寂的能量印記,此刻卻像掙脫了無形的枷鎖,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不受控製地朝著登神的小人飛去。
    光流中隱約能看到帝皇的徽記,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仿佛要將那小人與某種宿命牢牢捆綁。
    趙括心中一緊。
    小人的腳步頓住了,他緩緩轉過身,原本朦朧的五官在金光中漸漸清晰,露出一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
    那目光穿透金色流光,越過趙括,仿佛看透了無盡虛空裏糾纏的因果線,最終落在那道錨點上。
    良久,一聲帶著無盡疲憊的歎息在虛空中響起:“父親,這麽多年,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周身的金色光暈驟然爆發,如同超新星爆發,瞬間照亮了整片俄爾甫斯星雲。
    墨綠色的亞空間能量被這光芒滌蕩,星球殘塊停止旋轉,連空間的震顫都歸於平靜。
    趙括聽見亞空間深處傳來三聲震怒的嘶吼。
    奸奇的詭詐迷霧、恐虐的血色風暴、色孽的誘惑幻象,如同三道滅世洪流,從不同方向猛撲而來。
    三小販終究按捺不住,想要在帝皇意誌徹底降臨前,奪走這即將成型的神性。
    但它們的力量在觸及金色光芒的刹那,便如泥牛入海,瞬間消融。
    迷霧潰散,風暴平息,幻象破滅,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激起。
    這片被金色光芒籠罩的區域,成了邪神力量的禁區,直到此刻,祂們終於感受到了來自帝皇的威嚴。
    祂已經是亞空間中,最為強大的神明。
    光芒中央,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巨大身影緩緩凝聚。
    沒有具體形態,隻有無邊無際的威嚴,仿佛整個宇宙的秩序都凝聚在其中。
    帝皇的意誌,降臨了。
    小人看著那道身影,抬起的腳終究還是緩緩放下。
    他搖了搖頭,光紋流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我原本以為,洗盡鉛華就可以擺脫那份血脈,看來,我錯了。”
    登神的金色階梯開始變得透明,仿佛從未存在過。
    那股貫通天地的神聖氣息漸漸收斂,回歸到小人體內,隻留下他懸浮在虛空中,眼神複雜地望著帝皇的意誌。
    一旁,那斷手化作的變異生物早已沒了之前的凶戾,膜翼癱軟,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像是遇到了最恐懼的存在。
    帝皇的意誌伸出一道光手,輕輕撫摸著怪物的頭顱。
    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溫柔,聲音在虛空中回蕩,清晰而沉重:“阿爾法,歐米茄,我的子嗣,此路無歸。”
    怪物發出絕望的嗚咽,無數隻眼睛裏同時湧出淚水,如果那能被稱為淚水的話。
    這處於九階與次神波動的存在,卻連掙紮都做不到。
    光手微微用力,它的身體便開始寸寸瓦解,墨綠色的混沌能量被金色光芒徹底淨化,連最細小的粒子都沒能留下。
    萬年前的泰拉,燈火如星。
    帝皇站在基因實驗室的最高處,看著培養艙中二十道初生的身影。
    那是他為人類未來鍛造的利刃,阿斯塔特戰團的基因原體。
    但並非所有利刃都能出鞘,有幾個戰團在誕生之初便因“基因缺陷”被秘密抹除,卷宗裏隻留下冰冷的編號,仿佛從未存在過。
    沒人知道,其中一個基因原體並未真正消亡。
    他在抹除命令下達前,被忠於他的智庫館長以禁忌秘術送走,墜入了當時還未被混沌汙染的俄爾甫斯星雲。
    他的身體化作胚胎,沉入星球核心,以星核的能量為養分,開始了一場漫長的蟄伏。
    這蟄伏不是沉睡,而是淬煉。
    他以星雲的混沌能量為磨石,日複一日衝刷體內帝皇的血脈印記。
    那些源自父親的基因片段被他撕裂、重塑、再撕裂,每一次都伴隨著撕裂靈魂的痛苦。
    他以為隻要徹底剝離那份血脈,就能擺脫“帝皇之子”的枷鎖,以全新的姿態登臨神位,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直到阿爾法與歐米茄的出現。
    這對同樣偏離正道的子嗣,不知從哪份殘缺的卷宗裏窺見了他的存在。
    他們像聞到腐肉的禿鷲,潛伏在星雲深處,看著他的胚胎逐漸成型,看著他凝聚神性。
    他們以為這是天賜的機緣,隻要吞噬了這位“兄長”的神性,就能填補自己基因裏的缺陷,甚至超越其他原體。
    於是有了那隻斷手,有了那場拙劣的侵占。
    可他們終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帝皇之子”四個字背後的重量。
    別說吞噬神性,他們連靠近胚胎的屏障都破不了,最終隻落得被帝皇意誌親手湮滅的下場。
    虛空中,胚胎緩緩閉上眼。周身的光紋徹底黯淡,像燃盡的燭火。
    他懸浮在那裏,不再是即將登神的存在,隻是一個被宿命牢牢捆住的失敗者。
    帝皇的意誌靜靜看著他,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隻有一片亙古的沉默。
    趙括站在這片沉默裏,指尖冰涼。
    他看著那位基因原體的身影越來越透明,看著帝皇的意誌漸漸隱沒在金光中,突然明白了什麽。
    所謂登神,從來不是掙脫血脈的過程,而是與宿命正麵相撞的勇氣。
    這位基因原體躲了萬年,逃了萬年,終究還是在最後一步敗給了自己,他怕的從來不是帝皇的意誌,而是那份不敢承認的血脈羈絆。
    當基因原體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星雲中時,趙括眼前仿佛晃過一片無垠的黑暗。
    自己,會不會也隻是某位神明的某個微不足道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