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寸草不生，風卷著沙礫掠過赤褐色的地麵，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唐瑩瑩赤著腳站在那裏，黑色的裙擺被風掀起，在沙礫上拖出淺淺的痕。
    她抬頭望去，鉛灰色的天空下，一輪異常碩大的日頭懸在半空。
    卻沒有絲毫溫度，光芒慘白得像塊冰冷的玉石。
    日頭旁邊，那具水晶棺正緩緩降落，棺身流轉的光暈越來越黯淡，表麵的封印符文像融化的冰，正一點點剝落，露出裏麵模糊的身影。
    “你做了這麽多手段，最後又能改變什麽呢？”
    一聲歎息不知從何處響起，仿佛來自天地本身，帶著穿透靈魂的疲憊。
    水晶棺的蓋子“哢噠”一聲彈開，裏麵的唐瑩瑩坐了起來。
    她穿著白色的裙子，長發披散在肩頭，歪著頭看向站在下方的 “自己”，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看著鏡中的影子。
    “你我本就一體兩麵。”
    她緩緩起身，踩在棺沿上，聲音輕得像風，“有些命運，是破不了，也逃不掉的。”
    話音剛落，無數根晶瑩的絲線突然從虛空中鑽出來，精準地纏上唐瑩瑩的手腕、腳踝、脖頸。
    絲線泛著淡淡的金光，像命運的脈絡，將她一點點提了起來。
    唐瑩瑩沒有掙紮，任由那些絲線將自己拉向那輪慘白的大日。
    她的身影懸在半空，與日頭遙遙相對，像幅詭異的畫。
    一個被絲線操控的木偶，卻對著操控者露出了微笑。
    下方的唐瑩瑩靜靜地看著，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下一秒，那具空了的水晶棺突然調轉方向，棺口朝下，猛地扣向被絲線懸著的唐瑩瑩。
    “砰” 的一聲悶響，水晶棺嚴絲合縫地合上了，將所有絲線與那抹身影一同鎖在裏麵。
    慘白的日頭似乎晃了晃，隨即恢複了死寂。
    被關在棺內的唐瑩瑩沒有掙紮。
    她已經做完了能做的，隻是希望趙括能知道，隻有他們，才是在這虛妄世界中最真實的存在。
    至於未來會怎樣？
    棺內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消散在永恒的荒原裏。
    天知道。
    七日不息之城站台。
    餐廳的玻璃窗上還貼著卡通貼紙，暖黃的燈光把桌麵的咖喱飯映得格外誘人。
    哲也正叼著叉子，眉飛色舞地講著隔壁班轉來的女生：“聽說她以前是練空手道的，昨天體育課直接把單杠掰彎了，你說離譜不離譜？”
    趙括嗯了一聲，用勺子撥弄著碗裏的溫泉蛋，心思卻飄在別處。
    窗外的卡通路燈不知何時暗了兩盞，是能量節點又出了小故障。
    “轟隆！”
    一聲炸響突然掀翻了餐廳的屋頂，碎玻璃混著木屑砸下來
    。哲也嚇得抱頭蹲在桌子底下，趙括抬頭，看見兩道身影在半空撞在一起。
    左邊那人渾身裹著雷電，拳頭揮出時帶著劈啪作響的電弧。
    右邊那人後背長著蝠翼，利爪撕裂空氣，帶起腥風。
    都是四階玩家，也算是這批玩家裏麵最強的存在了。
    “媽的，敢陰我！” 雷電玩家怒吼著，掌心凝聚出籃球大的雷球，泛著刺目的白光，“給我去死！”
    他猛地將雷球擲出，蝠翼玩家卻早有準備，一個側翻躲開。
    雷球擦著他的翅膀飛過，直直朝著餐廳裏墜來。
    “小心！” 哲也的驚呼聲卡在喉嚨裏。
    趙括歎了口氣。
    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吃碗咖喱，怎麽就這麽難。
    他連眼皮都沒抬，隻是一個意念，那枚足以掀翻半條街的雷球就在半空憑空消失，連點煙都沒留下。
    半空的兩人同時愣住，戰鬥驟然停了。
    雷電玩家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蝠翼玩家則警惕地扇動翅膀，目光死死鎖定餐廳。
    剛才那股力量，輕描淡寫得讓人心頭發寒。
    “到別處打去。”
    餐廳裏傳來一個聲音，帶著點說不清的疲憊。
    不是因為熄滅雷球費了力氣，而是趙括實在煩了。
    他躲到這二次元世界圖個清淨，結果這些玩家跟蝗蟲似的，走到哪鬧到哪，比戰錘世界的亞空間還讓人頭大。
    要不，還是修改一下站台的規則？趙括認真想到，不過修改規則是需要道具的，就算是站台之主也做不到想改就改。
    從這方麵來看，站台之主，更像是為地鐵世界打工的存在。
    雷電玩家咬了咬牙，似乎想說什麽，但對上餐廳裏那道看不見的視線時，喉嚨突然發緊，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往遠處飛去，放棄了這場獵殺。
    哲也這才哆哆嗦嗦地探出頭：“趙、趙括，你剛才看見沒？那雷球突然就沒了，好嚇人……”
    不過看著趙括並不算好的臉色，哲也說道：“你……是不是考試沒考好，心情不好啊？沒事，下次努力就好……”
    趙括敷衍地 “嗯” 了兩聲，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不對勁。
    他猛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空位。
    不知何時，那裏坐了個扭曲的佛像，麵前擺著杯沒動過的烏龍茶，臉上帶著似是而非的笑。
    是通靈佛主。
    隻是，佛像身上的紅色紋路比起之前擴散了不少，連帶著通靈佛主的氣息，都虛弱了許多。
    佛像緩緩轉過頭，咧開嘴：“趙括，命運之主，我這有一個交易，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
    餐廳裏的卡通掛鍾還在滴答作響，哲也正低頭扒拉著碗裏的咖喱，絲毫沒察覺隔壁座位多了尊扭曲的佛像。
    他甚至還在抱怨：“這炸豬排有點硬，下次還是點炸雞好了。”
    趙括的目光落在通靈佛主身上。
    佛像身上的紅色紋路像活物般蠕動，與周圍暖黃的燈光、卡通貼紙格格不入。
    而通靈佛主從靈魂深處，也透露出了一種病入膏肓的氣息。
    他能感覺到李小燕的精神力還在站台邊緣掃動，監測著剛才戰鬥的餘波，可她的感知如同撞上無形的牆，對這尊近在咫尺的邪神視而不見。
    通靈佛主的實力，果然比他預想的更強。
    哪怕現在氣息虛弱，單憑這隱匿手段，就足以在神明中排進前列。
    他指尖在桌麵輕輕一點，一道微不可察的音波裹著意念傳過去：“什麽交易？”
    佛像咧開的嘴角弧度更大了，紅色紋路在臉上扭曲成詭異的笑：“幫我殺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