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求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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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在耳邊呼呼地刮,懸崖像塊翻扣的青石板,在石生眼前亂晃。
    他懸在半空中,胳膊被腰間的麻繩勒得生疼,另一隻手死死攥著那株靈參。
    “還好…… 還好綁得夠結實。” 石生喘著粗氣,他低頭往穀底看,白霧翻湧,深不見底。
    剛才墜落的瞬間,他還以為這輩子就交代在這兒了。
    腰間的麻繩忽然晃了晃,是懸崖上的老鬆樹在扯著他。
    那是出發前特意找的百年老鬆,樹幹粗得要兩人合抱,繩子纏了足足八圈,此刻倒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石生咬緊牙關,騰出一隻手抓住麻繩,一點點往上拽。
    岩壁上的碎石子蹭著他的胳膊,把結痂的傷口又磨破了,血珠滲出來,混著汗水往下淌。
    滴在靈參瑩白的根莖上,像落了幾滴紅墨。
    “娘的。”他悶哼一聲,借著麻繩的拉力,終於把腳蹬在了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總算爬回了剛才失足的地方。
    岩壁上的碎石還在往下滾,石生抬起胳膊看了看,傷口深可見肉,疼得他齜牙咧嘴。
    但他隻喘了兩口氣,目光就又投向了上方三米處的石縫。
    那株更粗壯的靈參還在那兒,根莖上的淡光在風裏輕輕晃。
    得摘到它。
    石生咬了咬牙,撕下衣角草草裹住傷口,又往手心啐了口唾沫,重新往岩壁上爬。
    指尖摳進石縫時,他忽然愣了一下。
    奇怪。
    明明沒抬頭,他卻清清楚楚“知道”那株靈參在哪兒。
    就在斜上方三尺的地方,石縫裏還藏著幾縷它的須根,帶著股涼絲絲的氣。
    這感覺太怪了,像有隻看不見的手,在他腦子裏畫了張圖。
    石生皺著眉往上爬,爬到靈參所在的石縫前,剛想伸手去摘,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這次不止是靈參,他“看見”左邊丈許外的石縫裏,藏著株紫瑩瑩的七葉一枝花。
    右下方的雜草堆裏,臥著幾株葉片帶鋸齒的黃精。
    甚至連身後五米處的灌木下,都有株半枯的何首烏在“喘氣”。
    這些都是值錢的藥材。
    七葉一枝花能治蛇毒,鎮上藥鋪收八十文一兩。
    黃精滋補,是大戶人家最喜歡的玩意兒。
    何首烏更不用說,年份夠的能賣上兩貫錢,比他手裏這株靈參還金貴。
    他在這山上爬了六年,閉著眼都能摸到常去的藥田,可這些地方,他從來沒留意過。
    尤其是那株何首烏,藏在半枯的灌木叢下,葉片跟周圍的野草沒兩樣,要不是這奇怪的感覺,就算走過去也未必能發現。
    風又刮了過來,帶著股草木的清氣。
    石生忽然覺得,好像有無數根細絲線,從他指尖鑽出來,纏向周圍的山石草木。
    那些藏在石縫、躲在草裏的草藥,都在這絲線下輕輕“動”了起來,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靈參,又抬頭望向那株更粗壯的,心裏忽然亮堂起來。
    今天,怕是不止能摘到靈參。
    石生深吸一口氣,指尖再次摳進石縫,這次爬得格外穩。
    他甚至繞了點路,先摘下了那株七葉一枝花,塞進背後的竹簍裏。
    青石鋪就的鎮街被日頭曬得發燙,藥香順著“百草堂”的木門縫往外鑽。
    石生站在櫃台前,竹簍往地上一放。
    他沒急著開口,先低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掌櫃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正戴著老花鏡翻藥書,聽見動靜抬眼一瞧,目光先落在石生胳膊上纏著的衣角。
    那上麵還洇著暗紅的血,再往下,就瞥見了竹簍沿露出的半株七葉一枝花。
    “喲,小石生?”掌櫃放下書,推了推眼鏡,伸手從竹簍裏拎起那株花,指尖小心捏著花瓣轉了轉。
    “這品相……紫得發潤,根須沒斷,懸崖上采的?”
    石生點點頭,從簍裏又拿出幾株黃精:“還有這個。”
    黃精根莖肥碩,表皮帶著自然的土黃,掌櫃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挑了挑:“不錯不錯,沒熏過硫,是正經山裏長的。”
    他掂量著往秤上一放,秤砣晃了晃,“七葉一枝花八十文一兩,黃精五十文,這堆算你二百三十文,怎麽樣?”
    石生心裏默算了算,比上次多給了二十文,知道是藥材品相好的緣故。
    他沒討價還價,隻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把銅錢小心地裹進去:“謝張掌櫃。”
    掌櫃看著他把錢貼身藏好,忽然笑了:“就這些?你這簍子看著沉,沒藏點好東西?”
    石生眼皮跳了跳,竹簍裏確實還有何首烏和那株更粗壯的靈參,但他沒打算全拿出來。
    何首烏年份足,靈參也是稀罕物,一次拿太多,怕引麻煩。
    他撓了撓頭,裝傻道:“沒了,就這些,夠給我娘抓兩副藥了。”
    掌櫃也不戳破,捋著胡子歎了口氣:“你娘的病……是得好好治,對了,跟你說個事。”
    他壓低聲音,往門口瞟了瞟,“靈寶宗下個月開山收徒,聽說了嗎?”
    “靈寶宗?”石生愣了愣,那是縣裏最大的修仙門派,據說進去了就能學本事,飛天遁地都行。
    他以前隻在說書先生嘴裏聽過。
    掌櫃捋了捋胡須:“收十五歲到十八歲的少年,要是能選上,以後就不用再爬山采藥了,不過……”
    “不過什麽?”
    掌櫃的頓了頓:“想進宗門得有門路,報名費就得十兩銀子,還得給管事塞點‘孝敬’,不然連山門都進不去。”
    石生捏著布包的手緊了緊,十兩銀子,這對於采藥人來說不算個小數目,更別提孝敬了。
    不過……
    掌櫃看他臉色,又道:“我跟靈寶宗的外門管事有點交情,你要是真想試試,我可以幫你運作運作,就是……”
    石生也很是機靈,說道:“到時候一定不會少掌櫃的好處。”
    進了靈寶宗,是不是就能學到治娘病的本事?
    他抬頭時,正撞見掌櫃意味深長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在說,他知道竹簍裏還有好東西。
    石生咬了咬牙,從竹簍深處摸出半塊何首烏,隻露了個尖:“張掌櫃,這個……能值多少?”
    掌櫃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石生卻又縮了回去。
    “你先告訴我,運作這事,一共要多少?”
    掌櫃撚了撚胡子,慢悠悠道:“不多,再加二十兩,我保你能站到選徒的場上去。”
    石生心裏算著賬,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竹簍沿。
    這一株何首烏的品相很好,至少也能賣到八九兩銀子,若是這幾天再去山裏幾趟,報名費和打點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個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掌櫃:“我再去采點藥,過三天來尋您。”
    掌櫃笑著點了點頭,看著石生拎著竹簍往外走,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簍子上,眯了眯眼。
    鎮街的陽光正好,石生攥緊了懷裏的布包,腳步比來時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