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命裏有時終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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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王芝徹底綻放的刹那,整片空地都被染成了赤金色。
    傘蓋舒展如蓮,每片菌褶都像鑲了金絲,流轉的靈氣凝成實質,在石縫周圍織成一張淡金色的網,連瘴氣都被驅散了幾分。
    那“嗡鳴”聲陡然拔高,像有無數靈蟲在振翅,聽得石生心頭一陣發麻。
    靈王芝已經徹底成熟了,月光之下,靈氣潮汐不斷蔓延,但石生知道,這種情況隻會持續極短時間,再遲片刻,靈氣就要散了。
    他不再猶豫,矮著身子從藤蔓後滑出,腳尖踮著地麵的枯葉,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響。
    離空地還有丈許遠時,他迅速停下,目光掃過地上的兩頭妖獸。
    白虎的肚皮起伏微弱,後腿的黑腫已漫過心口,顯然撐不了多久。
    黑蟒的七寸處血如泉湧,蟒身癱在地上,隻有尾巴還在微微抽搐,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確實是兩敗俱傷。
    石生鬆了口氣,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悄然轉動。
    他攥緊銀鏟,身形靈巧,幾步就衝到了石縫前。
    靈王芝的根須嵌在岩石縫隙裏,帶著淡淡的土黃色,與周圍的青石糾纏在一起。
    他屏住呼吸,銀鏟順著根須邊緣小心地刨挖,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琉璃。
    根須很脆,稍一用力就斷了兩根,石生心頭一緊,連忙放緩動作,用指尖一點點摳開附著的碎石。
    “沙沙……”
    碎石滾落的輕響在寂靜的穀中格外清晰。
    石生眼角的餘光瞥見,黑蟒的豎瞳動了動,似乎想抬頭,卻隻換來一陣劇烈的抽搐,血沫從嘴角溢了出來。
    他加快了動作。
    盞茶功夫,整株靈王芝終於被完整取出。
    赤金色的傘蓋在掌心微微顫動,根須上還沾著幾星泥土,靈氣順著指尖往他體內鑽,僅僅是如此,石生就感覺自己的丹田在跟著發燙。
    石生的指尖在靈王芝的傘蓋上輕輕摩挲,那赤金色的光澤透過指縫漏出來,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忽然低下頭,鼻尖幾乎要碰到靈芝的根須,深吸了一口氣。
    那氣息裏混著泥土的腥氣和濃鬱的靈氣,嗆得他喉嚨發緊,眼眶卻猛地熱了。
    “真的……拿到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連自己都沒察覺。
    掌心的靈王芝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石生猛地攥緊了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靈王芝的根須硌在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卻讓他心頭那股不真實感消散了大半。
    是真的。
    不是夢裏的幻影,不是《百草經》上的圖譜,是能實實在在改善他靈根的靈王芝,就攥在他手裏。
    他忽然蹲下身,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把靈王芝捧在眼前。
    月光從穀口斜斜照進來,落在靈芝的金邊兒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晃得他睜不開眼。
    石生抬手抹了把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淌下淚來,冰涼的淚珠砸在靈王芝的傘蓋上,瞬間被蒸騰的靈氣卷成了白霧。
    “偽靈根……”他嗤笑一聲,笑聲裏帶著哭腔,“以後再也不是了。”
    想起打坐時靈氣像沙子一樣從靈根裏漏掉的無奈,想起王師兄看他時同情的眼神,想起劉長老雖沒明說卻藏在眼底的惋惜……
    這些憋在心裏的委屈,此刻像被戳破的氣球,一股腦兒地湧了出來。
    他用力抹掉眼淚,把靈王芝放進玉盒之中。
    但隨著玉盒關上的“啪嗒”聲,黑暗中,另一個聲音沉沉響起。
    “石師弟,原來你,沒有回家呢。”
    石生猛然回頭!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須彌站台,看著水鏡中像破爛一樣倒在地上的石生,趙括指尖懸在水鏡前,鏡中石生倒在地上的身影已漸漸模糊。
    李師兄的劍還在滴著血,靈王芝的赤金光暈從玉盒縫隙裏漏出來,映得地麵一片斑駁。
    他想起石生攥著靈王芝時含淚的笑,想起他小心翼翼刨挖根須時的專注,想起他以為抓住機緣時眼裏的光。
    這孩子不是沒有機緣。
    藥靈親和讓他能感知常人未見的靈藥,靈王芝是逆天改命的鑰匙,甚至連黑蟒與白虎的死鬥,都是命運遞來的橄欖枝。
    可最終,他還是倒在了這裏。
    因為李師兄的出現?趙括搖了搖頭。
    水鏡回溯到石生謊稱回家的瞬間,那時他曾在石生的意識邊緣投下一縷微光,像片落葉掠過水麵,那是“謊言易破”的警示。
    可石生滿心都是靈王芝,連那點異樣都當成了心悸,下意識忽略了。
    就像陳默忽略了鏡中的“休息會”,石生也忽略了那縷微光。
    所謂命運,或許不是‘給’與‘不給’,而是‘接’與‘不接’。
    水鏡裏,石生的屬性麵板正在消散,【藥靈親和】的標簽像燭火般明滅了幾下,徹底熄滅。
    趙括想起自己選“藥靈親和”時的考量。
    這能力溫和,能讓石生在穩妥中求存,可最終,它引向的靈王芝,卻成了催命符。
    是能力錯了?還是選擇錯了?
    都不是。
    趙括忽然明白。
    命運從不是一條直線,而是無數岔路口的疊加。
    石生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選的路上。
    為了靈王芝撒謊,為了機緣冒險,為了捷徑忽略隱患。
    他看見的是“改善靈根”的結果,卻沒看見結果背後盤根錯節的風險。
    他不知道,有些東西,不該屬於現在的自己,他因為收益而忽略了風險,就算現在不死在李師兄手上,也會因此而丟掉性命。
    而他這個“引導者”,能做的不過是在岔路口立塊模糊的路標。
    路標在,走不走、往哪走,終究是石生自己的事。
    “我曾以為命運是張網,能收能放。”
    趙括望著水鏡中殘留的赤金光斑,像在對自己說,“現在才懂,它更像條河,機緣是浪,提醒是岸,可船往哪開,終究看撐船的人。”
    所以須彌問‘何為須彌’。
    須彌不是站台,不是規則,是這無數次選擇裏的‘求’與‘失’。
    有人求而得之,卻握不住。
    有人求而不得,卻走得遠。
    石生得到了靈王芝,卻丟了性命,可他求過、爭過,這本身,就是他的須彌。
    不過,好像還差點什麽。
    趙括頭頂的倒計時還在跳動,570小時12 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