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皇兮山巔的洞府裏，石壁上的符文還在緩慢流轉，淡金色的光裹著趙括的身影，像給靜坐的他罩了層半透明的繭。
    他掌心懸浮著一團瑩白色的光，光團裏時不時閃過模糊的黑影。
    那是來自聚發廣場的鬼，也是他煉化了了許久都沒徹底馴服的“執念”。
    光團的溫度很特別，不冷不熱，卻能穿透掌心鑽進神魂，每次試圖分解，都會有細碎的記憶碎片冒出來。
    比如聚發廣場的霓虹燈、濕漉漉的石板路、還有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舉著什麽東西朝他撲來。
    可這些碎片剛浮現，就像被無形的手抹去，隻留下一種“本該如此”的和諧感。
    明明知道這段記憶被剜去了一塊，卻連絲毫違和感都沒有，仿佛那空白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還在強。”
    趙括低聲自語，指尖凝出一縷命運規則的符文。
    符文是淡藍色的，和無量泉的規則同源，剛觸到光團，就像被磁石吸引，順著光團的紋路纏了上去。
    他能感覺到，這光團裏藏著的不是惡意，是“不甘”。
    像沒說出口的話，沒完成的事，被困在光裏，不肯散。
    體內其他幾團光也跟著輕輕顫動，這些光團像一顆顆沒開封的種子，埋在他的經脈裏，每次煉化其中一個，都會有新的空白冒出來。
    讓他越發覺得，自己遺忘的，遠比記起來的多。
    命運符文纏滿了瑩白光團，趙括深吸一口氣，將規則之力往裏壓。
    光團劇烈震顫起來，裏麵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隱約能看見是個穿著破衣的人影，正對著虛空伸手，像是在抓什麽。
    命運規則順著光團的裂縫鑽進去，一點點拆解那些“不甘”。
    每拆一塊，趙括的神魂就顫一下，不是疼，是熟悉的陌生感，像看見自己的某段人生，卻叫不出名字。
    “嗡~”
    當最後一縷光影被打散時，光團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鑽進趙括的掌心。
    洞府裏的金光瞬間亮了幾分，石壁上的符文竟開始和他體內的規則共鳴，發出輕響。
    趙括卻瞥見洞府門口的光裏，多了道白色的身影。
    那人穿著條簡單的白裙子，裙擺垂到腳踝，沒有任何裝飾，卻比洞府裏的金光更顯眼。
    她手裏掐著一具屍體，屍體穿著星紋長袍。
    正是不久前在詭日站台出現過的彗星。
    此時袍角的星鏈斷了大半，星子們失去了光澤，像熄滅的螢火，胸口處有個整齊的傷口，殘留的星塵正從傷口裏慢慢消散，顯然是剛隕落沒多久的神明軀體。
    趙括瞬間睜開眼，背後的光輝之翼下意識展開，金色的光刃在翼尖凝聚。
    他見過這白裙女孩，在對戰永恒之主的混亂裏，她幫過自己。
    此刻她真切地站在眼前，連眼神裏的淡漠都和記憶裏分毫不差，而自己布置下的那些手段，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別緊張。”
    白裙女孩笑了笑，將彗星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屍體接觸地麵的瞬間，洞府的石縫裏冒出細碎的冰晶，是彗星殘留的神力在反應。
    她歪了歪頭，目光落在趙括掌心還沒散盡的光點上，“我隻是來送點東西，你煉化了聚發廣場的‘執念’，速度超乎我的預料啊，不過，還要是繼續加油哦。”
    “至於這具屍體，正好是你需要的東西，我就送過來了。”
    趙括指尖的命運規則還在流轉：“你是誰？”
    “唐瑩瑩。”女孩的回答很輕。
    名字卻是格外陌生，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但這張臉，卻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受。
    “你真的準備成神了嗎？”唐瑩瑩往前走了兩步，白裙掃過地麵的冰晶，冰晶瞬間化作星塵。
    “你知道成神對你來說意味什麽，其實隻要不成神，那些神明就不會對你出手。”
    “因為隻要有一份成仙的希望在，他們就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徹底死去，他們會將你重新挖出來挫骨揚灰，或者說通過某種手段不停折磨你。”
    “但那時候，你都徹底死了，這些東西，其實也不重要了對吧。”
    人死如燈滅。
    趙括知道，在地鐵世界裏，無數神明都在盯著自己，隨著永恒之主與通靈佛主的湮滅，這些神明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
    或者說，他們悠久的生命讓他們尋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那就是等待。
    等待趙括成神，等待趙括成仙的那一瞬，然後再憑借自己的手段，去摘取勝利的果實。
    而在此之前，誰再動手，就是與全體神明作對。
    這也是趙括有恃無恐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也不能死，整個地鐵世界都不會容許死亡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趙括沉默，他看著唐瑩瑩的臉，像在看一麵模糊的鏡子。
    “你是我忘掉的那個人？”趙括幹脆問道。
    唐瑩瑩嘴角微翹：“是啊。”
    趙括微微一愣，然後笑著搖了搖頭：“不，你不是。”
    “我在穆皇兮曾投擲過一次骰子，我並不在乎投擲出來的數字，因為在扔出骰子之前，我心中就已經有答案了。”
    “所以，我忘記的那個人在哪裏？”趙括緩緩起身。
    他的身高本就比唐瑩瑩更高，此時倒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壓迫感。
    僅僅是一位次神而已。
    唐瑩瑩笑了，她伸出手的瞬間，趙括就感覺自己的命運規則不再受控。
    緊接著命運鎖鏈將他徹底捆綁起來。
    不隻是傳統意義上的捆綁，而是自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原子，每一個誇克，都被命運鎖鏈捆住。
    甚至於自己的靈魂，思想等等。
    對於命運規則的掌控力度，比自己更高，高到了不知道多少層樓。
    唐瑩瑩看著被捆綁住的趙括，輕輕笑道：“我見神明，如螻蟻，你，又算什麽？你的存在，你的一切，都不過是一份恩賜。”
    “哎，本來還想和你玩玩的，既然不識趣，那就算了吧。”
    “姐姐還真是個傻孩子，怎麽就會愛上你了呢？”
    洞府裏的符文慢慢暗了下去，彗星屍體上的星塵還在消散。
    白裙女孩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一言一語都穿通了命運規則的限製，落在了趙括的靈魂裏。
    “你想找姐姐嗎？荒原，去吧，讓我看看你們所謂的愛，是否能超越奇跡。”
    “希望能給我一段翻轉劇情。”
    “努力哦，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