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上下？”
    蘇林小心翼翼的詢問，李前輩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蘇林鬆了口氣，卻又聽到李前輩說道：“除了你父和你師姐。”
    “這...”
    蘇林一怔，無言以對。
    就兩個活口，這跟被殺滿門有什麽區別？！
    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隻要還有活著的，確實不算被滅滿門。
    “當然，還有在外的劍閣弟子們，也幸存了部分，不過據說他們也深陷幻境裏無法自拔，這些年裏早叛出師門了。”
    李前輩又飲了一口酒，語氣平靜：“即便還有清醒者，怕是也與老夫一般，成天躲著不敢露麵吧。”
    “前輩...”
    蘇林沉默，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自己親手殺了滿門徒孫徒兒，幾乎沒幾個活口。
    不等敵人動手，自己卻手染親人鮮血。
    也虧得李前輩的心性已經足夠強大了，否則這事兒放誰身上都會崩潰到自殺。
    片刻沉默後，蘇林輕輕問道：“沒再去嗎？”
    “去了。”
    李前輩淡淡道：“我想著，反正劍閣都被我殺沒了，就拚了唄，大不了一死。”
    “再去時，我也有了戒備，防著那家夥的詭術。”
    “我想的其實也沒錯，那家夥的詭術範圍越多，對我影響越小，隻需小心些就行了。”
    “但我還是輕敵了，越是靠近他身邊近前，詭術威力愈發強大，我甚至都無法分辨到底哪個敵人才是真正的他。”
    “我連他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一概不知；我隻能恪守本心，勉強留一縷清明去廝殺。”
    李前輩頓了頓，輕描淡寫：“我殺了兩座...嗯，好像是三座城的人吧，期間並沒有他，我略有力竭，本欲退去再尋。”
    “可就是那一刻，他出來了，以晏驚鴻的模樣與我廝殺。”
    “但我能瞧出，那非晏驚鴻自身，且武道造詣實力也遠超晏驚鴻本人，否則早被我拿下了。”
    “現在想來，晏驚鴻大抵是被他以詭術奪取了一身修為，其餘隱世高手也大概都是這般淒慘吧，才塑造了他這一身滔天修為。”
    “他有驚世修為，還能封閉我五感，我實敵不過，重傷敗退，躲到今天。”
    李前輩的語氣波瀾不驚，但蘇林仍能聽出其間的凶險，以及李前輩的實力之強悍。
    李前輩不愧是本土世界的最強者，在被認知陷阱困擾、宗門被毀心神重創、且還是殺了數座城池敵人的力竭之後再與大敵廝殺，亦能活下來！
    若其中拖累但凡少一樣，李前輩怕是真就贏了。
    蘇林聽上去，判斷出李前輩隻是打不過，並無活命之憂，他之所以逃遁藏著，無外乎是蘇青陽和徐枕書還活著。
    劍閣被毀是不假，但不是真正的被滅門。
    這一點很重要！
    哪怕蘇林已經認為劍閣現在跟被滅門差不多了，但這一點在李前輩心裏很重要，基本上就是僅存的心靈支柱。
    如果不是這兩者還活在世，李前輩估計早無生死之念，真就是送死般的葬在大敵眼前了。
    對蘇林而言，這也是諸多不幸中的唯一幸事。
    結合李前輩先前所言一切，敵人的認知能力固然強大，但也有自身實力不佳的破綻，他盯上了這個世界的資源，有速成之法，能豪奪本地武道強者之修為。
    若真被那人奪了李前輩這一身逆天修為，此刻蘇林基本上是沒有翻盤希望了，隻能以死脫困了。
    “那他在尋你，是為了前輩的實力？”
    蘇林輕聲問道，求證消息，李前輩淡淡點頭：“賊子野心不小，但也不過是走歪路罷了。”
    “他以為奪了他人修為就能功成圓滿，殊不知，道不同源，便是萬人灌頂都沒用。”
    “像是你師姐為你父灌頂，也是功法同源才可，若那賊子那般豪奪晏驚鴻數人之功，在我看來不過是各路內功夾雜一起的表麵深厚罷了，對武道造詣和理解還遠不如晏驚鴻自身。”
    李前輩語氣輕蔑，透著淡淡不屑：“若非這詭術，我殺他如屠豬宰狗。”
    要放在他人嘴裏這麽說，身為失敗者還有這麽大的傲氣，多半是在給自己找補，但蘇林是真信李前輩有這實力。
    綜合情報來分析，蘇林基本上對敵人有了更清晰的概念與認知。
    1、這家夥的天賦效果極為刁鑽，這是最大的困擾，可以直接繞開實力層麵對生物進行極大幹擾，對極強者也有奇效。
    2、這家夥自身的實力不太行，他自己大概也是知道這點，故而挑選了這個世界為自己補全短板，但奈何遇到了李前輩這個硬茬子。
    3、這家夥豪奪的實力部分大概不源於自身的機製效果，而是借助了本土世界的【灌頂】之法，這才顯得他在實力上仍有短板，無法硬吃下李前輩，反倒是被李前輩警覺後遁逃。
    4、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一路無人重點追蹤蘇林和蕭琳琳，說明這家夥的重心還放在李前輩的身上，似乎還沒意識到榜一玩家也在這個世界。
    5、基於第四點，可以分辨出這家夥在大範圍施展認知陷阱能力時，無法精準定位每一個人，甚至他都不能確定有誰逃出陷阱空間了，這說明他的能力有很多不可控的細節。
    “這麽說來，他也不是沒有弱點...”
    蘇林在心裏喃喃著，隱隱感受到敵人似乎在焦急。
    他吃不下李前輩，就意味著這個世界仍有一個敵人在暗中窺探著自己，逼迫著他必須時時刻刻的維持天賦效果，不敢掉以輕心。
    但凡他鬆口氣什麽的，天知道李前輩會從哪裏冒出來給他致命一劍。
    這一點，從他滿世界不斷搜尋劍閣殘黨的行為裏就能瞧出端倪，也能以此推斷分析出一點：這家夥的天賦效果也不是完全無敵的，或許存在維持時間、維持威力和技能cd之類的影響。
    否則他犯不著這麽著急，慢慢耗著就是了，總能耗死李前輩。
    “如今時刻，你歸來的其實太不是時候了。”
    在蘇林深思時，李前輩突然開口：“你該留在那地方，至少沒身死之憂。”
    “我哪知世界如此劇變。”
    蘇林一愣，苦笑搖頭，複而正色道：“不過便是早知，我也不會逃遁，我已知賊子毀我宗庭，殺宗滅門之仇在身，我必要報之！”
    “哦？”
    李前輩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林：“如此說來，我該助你一臂之力，將一生修為灌頂於你，讓你去殺賊換青天？”
    蘇林皺眉，他與李前輩毫不避諱的對視，緩緩搖頭：“弟子從未有如此念想，我有我的道，我道亦有力，亦能斬賊。”
    “別說這些漂亮話，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吾輩不屑拘泥於口舌之道。”
    李前輩微眯著眼睛：“老夫也不是再試探你，我知你不是假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鑽研那詭術，便是沒尋到萬全之法，但至少我身邊之人不會中招，老夫自身也不會再中招了。”
    “若非如此，你那師姐和父親，早該對老夫提刀相殺了，哪能陪著老夫活到今天。”
    李前輩這番話，讓蘇林又對他刷新了認知。
    這老頭到底是什麽妖孽天賦？
    你非但能在sss級的天賦下活下來，還能反向鑽研人家的破解之法，保證自己不受影響？
    不是，我還需要用天賦效果才能保證安全，你什麽都沒有，硬憑自己的實力就行了？
    蘇林不解，大感震撼，心中更驚歎於自學實力的奧妙與雄厚。
    瞧瞧人家李前輩，要什麽機製？要什麽天賦？要什麽道具？
    隻須一劍握在手，天下萬法不可侵！
    “那前輩這番話說的...咦，不對，前輩若不懼那詭術，為何不再尋他報仇了？”
    蘇林驚疑，反應過來了。
    卻不料李前輩冷笑的看著他：“你當本座癡呆了嗎？這都多少年了，那家夥都吃了多少人的修為，我大傷未愈，這時候去尋他？”
    “怎麽，我家林兒是嫌我老了，盼得我趕緊死？”
    李前輩的譏諷，依舊這般淩冽啊。
    但也瞧得出來，他是真灑脫，怕就是怕，不敵就是不敵，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都是絕世高手了，沒有誰是傻子，沒有必勝的把握，李前輩是絕不會再輕易出手了。
    他寧願就跟對方這麽耗著，起碼能讓對方日夜憂患，睡不安心。
    “說起那灌頂...其實不是不可。”
    李前輩上下打量著蘇林，語氣輕輕，有不懼生死的淡漠：“你父根基被傷，你師姐無修行之機，老夫又困於傷勢無法輕易再戰，無疑是三個廢人。”
    “你來得倒是時候，你也不懼那詭術，隻要拿了老夫一身修為，倒是有機會和那賊子搏殺一番。”
    “前輩，我不是那種人。”
    蘇林婉拒，哪有剛相逢就啃老的，這搞得我好像沒了先輩助力就活不下去似得。
    “你是不是那種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的道同源，你會的，我都會。”
    李前輩微眯著眼睛，右手指輕輕抬起，身旁寶劍滴溜溜的在半空耍出周天劍招：“你的禦劍，還不如我來得高深呢。”
    “同道，同法，同造詣...你比起我，缺得就是我這一身功力。”
    李前輩斜著眼睛看向蘇林，未等他驚歎，又輕聲道：“但問題是...”
    “你知道他是誰，在哪裏，又能有機會逼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