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先是愣住，慢慢反應過來，五萬月行幣都不夠買的藥膏，洛應竟然要送給自己當禮物。
    她看向洛應，眼神堅決，表達出自己的態度：“應老師，東西已經超出給禮物的價格了，我不能收。”
    就如同和修顏溪之前的情況一樣。
    一旦回禮或者禮物超過某個特定的限度，小草就會深切感受到，那些東西給她帶來了沉重的心理負擔。
    洛應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又有一種無力感堵住喉嚨，讓他無法發聲。
    他突然記起，自己和小草似乎連老師學生都不是，初見麵，他就說了，不要叫他應老師。
    小草心裏，其實記住了他的話。
    而那些安慰他的話和動作，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善良的性格使然，所以換作是誰，她都會那樣做。
    洛應抿了抿唇，起身拿起桌上的藥膏，蓋緊瓶蓋。
    他把藥膏遞給小草：“這個拿回家用。”
    小草搖頭拒絕：“太貴了，應老師，你自己留著用。”
    既然知道了價格，小草就不會收。
    修顏溪送給她的那件衣服，小草其實也偷偷看了標簽，隻是沒在上麵找到價格。
    洛應整個人靜靜地立在那兒，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孤獨的紅紗。
    “已經快用完了，不值錢。”他再次把藥膏往小草麵前遞了遞。
    小草依然堅定：“那也不能……”
    “為什麽不能？”洛應語氣變得急促。
    小草歪著頭，疑惑地盯著眼前的吸血鬼。
    洛應知道自己的情緒在此刻失控了。
    在洛應的世界，不管是朋友或者血親，沒有任何吸血鬼，在乎他想什麽。
    誰都不在乎！
    母親和族民眼中，他不是洛應，僅僅是哥哥的替代品，他們在乎的是他能否代替哥哥撐起洛家；
    那些所謂的朋友，帶著功利的目的接近他，他們在乎的是他的地位可以幫助他們帶來好處。
    一旦失去價值，就會被毫不猶豫地像顆棋子丟棄。
    洛應無處可去，所以回來才會待在訓練室裏一天，用鍛煉消磨時間。
    他一直置身在這樣的境地，沒有希望、沒有情感，隻有無盡的孤獨。
    所以，隻是小草給予的一點溫暖，對他來說都顯得格外珍貴。
    他知道的，他不敢承認。
    “不要去相信人類， 不要相信他們，洛應。”
    黑霧再次發出嚴厲的警告，像冰冷的鎖鏈緊緊纏住洛應的身體，將那些泛起的軟弱情感無情地抹殺。
    洛應看著躺椅上的小草，手指一點點收緊，藥膏的瓶子在強大的力量下，幾乎要被他捏碎。
    “不收也沒事。”他說，“反正明日再訓練一天，你就可以不用過來了。”
    小草的天賦很高，隻是四天，就可以很好地掌握用槍的原理，之後再稍加練習就行，不再需要他指導。
    小草忍著腰上的酸痛，從躺椅上爬起來，麵對他問道：“什麽意思？”
    那些黑霧還在增加，像是漲潮的海水，逐漸將洛應吞噬。
    “從一開始我就打算教會你為止，然後我們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際。”他聽見自己用冷漠的聲音說，“我厭惡你，厭惡人類，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小草凝望了洛應很久，不說話。
    最後，她終是遲疑地說道：“應老師，我知道你哥哥的事情，其實我有些話也想……”
    洛應打斷她：“後日是我哥哥的忌日。”
    洛應看著小草，眼神失去所有焦距，空洞麻木，裏麵一層層黑霧彌漫開來，占據了他整個眼眸。
    “他在我的麵前漸漸化作光點、我當時不知所措，甚至來不及去做任何事情……他的胸口那裏空空如也，才和那位人類去了人類界域三個月的時間，他那顆供養生命的心髒被生生挖去……”
    “明明，他之前和我說過，和那位人類在一起，胸腔那顆靜止的心髒開始跳動，他為她心動……”
    洛應就這麽將那些藏在心中的痛苦和怨恨，一點一點剖出來，說給小草聽，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平靜，是在講述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
    小草卻感受到了裏麵蘊含的情緒，無盡的悲傷、深入骨髓的痛苦、還有……濃烈得如同失質的恨意。
    “可是，這對我很不公平。”小草忍不住大喊著說出自己壓抑很久的心聲。
    她的身體因為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微微顫抖著，語氣也是同樣不穩：
    “我是人類沒錯，但我也是小草，應老師，我可以接受你厭惡我、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因為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將那些情緒針對別人的情緒轉移到我身上。”
    洛應愣住，有什麽東西敲擊在他的心上。
    小草進一步說出屬於她想法：
    “我不會因為應老師是吸血鬼，就去有什麽偏見，因為我在用我的雙眼去看，去感受你，在我眼裏，除去吸血鬼這個種族外，你還是應老師，”
    成年過後的世界總是充斥著那些複雜的東西，看待事物容易被諸多因素幹擾，往往因為一個個體，就會對群體產生刻板印象。
    而屬於孩子的世界就很單純，他們隻分個體的對錯 ，不因種族和其他外在因素，就輕易給所有群體下定義。
    洛應此刻隻覺得頭痛欲裂。
    那些黑霧還在不斷幹擾他的思緒，他掙紮著，想要從混亂中將理智拽出來。
    黑霧湧出他的身體，層層將他包裹起來，它們往外蔓延，想要吞噬掉那個站在沙地裏的勇敢女孩。
    小草察覺到不對勁，抬腳朝他走來。
    洛應眼神閃過慌亂，退後一步。
    “不要過來。”他低吼，“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厭惡你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不對的，有聲音在心中響起，反駁他的話。
    他喜歡小草的安慰，喜歡小草時不時蹦出的奇怪想法，喜歡小草的禮物，喜歡和小草相處的那股輕鬆快樂的感覺。
    其實，他第一天，就在羨慕小草和王上、修顏溪在一起的氛圍。
    那是他一直在渴望的東西啊。
    ……
    時間過了幾十秒，卻好像是漫長到了極點。
    小草緩緩垂眸，手指扣自己的指甲，“應老師，我的勇氣也會用光的。”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睛，重新注視洛應，眼神變得堅強決然：“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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