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若特看著小草討好地扯自己的衣袖。
    一開始還能維持嚴肅的表情，到後麵小草放出殺手鐧，捏住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腦袋。
    柔軟的毛發摸起來手感很好，底下的那雙眼睛明亮，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嘴裏念叨著，“心軟的王上，心善的王上。”
    一番攻勢下來，心真的軟了。
    不需要再被帶動著來回，萊斯若特主動摸了摸小草的腦袋，關心問道：“很痛嗎？”
    在家人麵前，不需要再保持堅強。
    小草點點頭，臉皺巴巴成一團：“好痛，差點以為就死了。”
    說完，她想起沒有得到誇獎的事情，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又補充道：
    “不過我沒有哭，還救了王上的侄女，是不是很勇敢，你要不要誇獎我一下？”
    隻從她說出的言語，就拚湊出大概的經過，萊斯若特剛緩和下來的臉又冷了下來，粉碧的雙眸卷起寒霜漩渦。
    小草不明所以，怎麽又變臉了？
    真是王上心，海底針，完全捉摸不透。
    萊斯若特坐在椅子上，和小草對視，瞧見她眼神的疑惑，無奈又生氣。
    明明差點喪命，但卻沒有一點反省到點上，還一副自己做得很棒，求誇讚的模樣。
    “小草，你沒有力量，下一次，不要再因為去救其他吸血鬼或者人類，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他輕聲說道。
    生命隻有一次，他希望自己的小孩可以自私些。
    小草一張臉，緩慢地失去笑意，她直起身體，背靠在床邊，眸光垂下，注視自己的雙手。
    耳邊猶然響起灰狼那些話語，你是人類為什麽沒有靈力？
    然後，黎爾他們的話又冒出，人類沒有什麽力量。
    相對的說法在腦海拉扯著，她到底該去相信誰呢？
    身體顫抖著，小草的雙眸眨了眨，故作輕鬆問道：“王上，為什麽我身為人類，沒有靈力，也無法使用符咒和陣法？”
    小草想要懷疑過灰狼在騙自己。
    但，可能嗎？
    對於人類是否擁有力量這件事情，灰狼說謊並沒有什麽好處，而且，她和灰狼並不熟悉，灰狼沒有理由騙她。
    這樣來，一個最不願意麵對的事實擺在麵前，王上在隱瞞欺騙她、修顏溪、黎爾同樣如此。
    信任被辜負是一種極其難受的體驗，像一塊塊沉甸甸的大石，壓在心底喘不過氣。
    尤其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去詢問他們，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小草其實想問萊斯若特，明明有的，王上你們為什麽要欺騙我！
    此刻，一人一吸血鬼的位置開始對調過來。
    審問的萊斯若特成了那個犯錯者。
    看著那雙難過的褐色眼睛，他仿若是失語的啞巴，不知該怎麽去解釋。
    當初，齊芸將小草交給他，並懇求他：
    “王上，懇請您讓小草無憂無慮地長大，盡量減少她對外界的接觸、甚至關於其他兩界的任何消息……都不要讓她知曉。”
    在齊芸的要求下，他沒有給小草購買專屬的通訊器、沒有購買電視，這樣小草也就無法接觸到外界的信息。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有過思索，真得能夠隱瞞住嗎？
    現在，小草的質問給了萊斯若特答案，他低聲道歉：“對不起。”
    他的話語等於承認小草猜測的事實。
    張了張嘴，小草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到底該去說什麽。
    她實在太難過了，下意識地去摳自己的指甲。
    深呼吸一口氣，她抬起頭，努力衝萊斯若特擠出笑容：“沒關係，我犯了錯，王上也犯了錯，所以，我們兩個的過錯抵消掉了。”
    有時微笑，也不代表著開心，而是一種對於真正情緒的偽裝。
    萊斯若特察覺到小草並不如表麵那樣開心。
    是在因為被欺騙悲傷？又或是因為知道人類的力量，自己無法擁有，而難過？
    人類和吸血鬼兩大截然不同的種族，他們的力量並不相同，也毫不相通。
    萊斯若特再強大，此時此刻，也幫不了任何的忙。
    他不知，該怎麽去解釋這一切，更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去安慰小草？
    於是，氣氛再次僵了下來……
    “王上，我要一直活在你的保護之下，過著永遠待在瑰月的日子，直到二十歲嗎？”
    在這片靜謐得有些壓抑的氛圍中，萊斯若特的耳畔，突然響起小草的聲音。
    即使竭盡全力壓抑著極大的情緒，她的話語卻還是因為激動，在顫抖、在哽咽。
    “你讓我不要去救常石琳，說那樣會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可是王上，從灰狼抓住我的時候，我的生命就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
    “我的脖頸被他掐住的時候，我在反抗，手中的槍卻被他輕易挑飛出去，那時我就在想，為什麽自己不能再強大一點呢？”
    “如果，再強大一點的話，我現在就不需要考慮王上所說的什麽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可以因為救下其他吸血鬼，而得到王上的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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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兒，她刻意用一種誇張的語氣模仿著萊斯若特說話：
    “就比如，小草你好厲害，竟然用自己的力量擊敗一位混血種，救下了餘的侄女。”
    ”對嗎，王上？”小草沒有得到回答，抬起頭反問。
    她想要再一次展露出和平時一樣的笑容，打破壓抑的氛圍，讓萊斯若特能夠輕鬆些。
    可一雙眼睛卻紅彤彤的，嘴角嚐試牽動幾次，始終無法如願上揚。
    最終，她還是放棄，將頭轉向一邊，眼睛低垂著，遮住眼底的悲傷。
    沉默了會兒，她開始自我反省：“對不起，王上，我不該責怪你，你收留我，讓我在這陌生的界域有了依靠。”
    “這一切該怪我自己，是我私自跑去綺羅山，陷入危險，讓大家擔心……”
    “小草。”萊斯若特的心髒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在這一刻，萊斯若特清晰地認知到，從開始，他就做錯了。
    他不該答應齊芸，選擇去隱瞞和欺騙小草。
    那麽渴望力量的女孩，本就該擁有知情靈力並選擇的權力。
    而且……
    萊斯若特的視線盯著小草。
    經過治療，女孩身上的傷痕已經完全消失 ，隻除了，麵色因為虛弱顯得有些蒼白。
    傷痕消失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
    六年的時間，他，不可能做到百分百庇護住小草。
    隻要還生活在吸血鬼界域，以後諸如今日的危險，避免不了再發生。
    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是讓小草擁有力量，真正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
    女孩就像是隻堅強展翅的鳥，有在廣闊天空翱翔的自由。
    而不是以長輩的關愛為名義，將她困在瑰月，過著千篇一律的無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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