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過大家的反應會很大，但真到這一刻，小草悲哀地發現，或許是她平時太愛逗弄他們，竟沒一個吸血鬼相信自己的話。
    “別開這種玩笑。”允禮皺了皺眉，眸中溢出幾分顯而易見的不悅，“不好笑。”
    修顏溪捏著竹簽，垂眸左右旋轉，難得地附和起死對頭的話：“小小草，確實，這種玩笑一出，我真得吃速效救心丸了。”
    “小草。”洛應將邊上的甜水推到小草麵，“黎爾剛才說，這個你喜歡喝。”
    是一碗水果芋圓，用了甜甜的椰子水打底，混合著芒果、芋圓、火龍果、芋頭，再加一點熬煮得軟糯香甜的紅豆。
    顏色賞心悅目，味道更是誘人
    換作平時，小草一定會立即坐下來，用勺子大口大口舀著吃，但是此刻……
    正要再說什麽。
    “小草明日就會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萊斯若特忽然開口，他的聲音裹著幾分冷硬，“她會前往人類界域兩個月。”
    嗯？
    小草因他的發言猛地睜大眼睛：“王上，我什麽時候說過是兩個月？”
    兩個月也太短了吧，她能學到什麽啊！
    萊斯若特偏開視線：“餘和齊芸昨日商討過，兩個月足夠你學習完基礎方藥理，之後可帶著高階資料回王城自學。”
    聞言，小草視線立即看向齊芸。
    桌下，黑色陰影裏，血色藤蔓無聲蠕動，發出嘶嘶的威脅。
    齊芸能清晰地感受到已有冰冷滑膩的尖端貼上鞋麵
    若她說出令那位吸血鬼王不滿意的話，它們便會立即將她貫穿。
    抑製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齊芸點頭：“嗯，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你掌握木係的基礎藥理。高階內容，本就需大量實踐。”
    小草根本不信師傅會如此倉促決定，這太突然了。
    她幹脆一彎腰，直接探頭去看齊芸腳下的那片陰影
    畢竟相處幾年，她對於王上的行事作風也算了解。
    影子一片平靜，毫無異常。
    血刺藤們早在小草查看的上一秒，便已如潮水般迅速遁回母巢。
    心中仍存疑慮，她直起身想追問，旁邊卻響起修顏溪的聲音：“小草，真要走？”褪去了所有笑意，沉靜如冰。
    小草點頭：“我去精進藥理，這是和師傅、王上共同商定的決定。”
    修顏溪噘起嘴，明顯不開心：“藥理那些，你去醫療院，讓沁林他們教不行麽？
    允禮冷冷接口：“王城醫療院的醫術比人類世界更為精深完備，比如醫療魔器、秘傳藥劑、血族再生術，你進去後能得到極大提升，去人類界域純屬浪費時間。”
    如果忽略了他手中那盞瞬間布滿幾道裂紋的茶杯，還真以為他如表麵那般鎮定自持。
    “請不要貶低我們人類的醫療技術！”
    小草雙手拍在桌上，
    “怎麽就浪費時間了？那些以木靈構建的療愈陣法、或是獨特的治愈技法，我一個都不會！這些，醫療院能教得了我嗎？”
    允禮啟唇，麵色陰沉，似要反駁。
    小草忽而輕笑，先一步截斷他的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但那些傷人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我不愛聽。”
    允禮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小草眨眨眼，一臉無辜：“我又沒說錯。你再嘴硬說些有的沒的，我也心知肚明，你就是舍不得我。”
    “是，我舍不得你。”允禮直接承認，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但你不會有任何動搖，依然會去人類界域。”
    “但我會很開心你舍不得我。”小草輕聲說，眼眸盈滿笑意，“隻是兩個月而已，對你們吸血鬼來說很快，說不定你一眨眼，我就回來了。”
    允禮盯著她的臉，忽而移開目光，聲音低沉：“別開玩笑。”
    “可我想讓你的心情，別那麽沉重。”小草給他換上新的茶杯，倒上熱茶，輕輕推過去。
    凝視著杯中晃蕩的紅色水麵，沉默片刻，允禮終究沒有再多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知道他算是勉強接受了，小草的目光轉向一直未曾發聲的洛應。
    他似乎有些失神，放在桌邊的手微微鬆緊，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又鬆開。
    那副黑色的手套貼合無比，即使這般細微的動作，也未見絲毫皺褶，清晰地勾勒出布料下方那隻手，每一寸優越的骨節線條。
    小草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洛應回神，視線聚焦在小草臉上。
    他遲疑了一會兒，聲音壓得極低：“真的……要走嗎？”
    洛應因兄長之事，對人類界域的印象極差，甚至可說深懷抵觸與厭惡。
    哥哥去了人類界域，便永遠失去了性命。
    那小草呢？她……還會回到王城嗎？
    這個念頭如毒藤般纏繞上來，心底的惶恐瞬間放大。
    在小草回答前，他的聲音染上幾分抖意：“可以……不去嗎？”
    小草解釋道：“為了以後能真正挑戰老師，我必須去學習更多……”
    她安撫地衝他笑了笑：“忘了嗎？你說過會等著我打敗你。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
    洛應低垂著頭，臉上露出茫然和幾分憂慮
    真的會回來嗎？不會……像哥哥一樣嗎？
    “洛應。”頭頂響起女孩清亮而堅定的呼喚。
    他抬起頭，即使沒有言語的指令，身體的本能已讓視線不由自主地牢牢鎖在她身上。
    “兩個月很快的，”小草道，“說不定你外出執行的任務還沒結束，我就已經站在你麵前了。”
    “我向你保證，這隻是短暫的修行，不是永別。我會帶著新的知識，也會繼續帶著挑戰你的承諾，回到王城。”
    洛應閉了閉眼睛。
    他的心對人類界域仍懷有成見，可小草說她會回來。
    他得相信她！
    “嗯。”洛應睜開眼，朝小草點頭，扯出一抹勉強的笑，“等你回來。”
    小草點頭，收回視線，目光一一掃過周圍的家人，神色變得鄭重。
    “雛鳥總要飛出巢穴曆練……”
    眾家人的情緒也被她的反應牽動，變得凝重……
    然而下一秒——
    “明天大家都很忙，所以不用來送我了！多準備幾份禮物就好。哦對了……”
    她話鋒一轉，眼睛亮晶晶地補充，“我購物車的尾款還沒付呢，誰幫我付了，可以免禮物一份！”
    知道她是在故意搞怪，可大家望著她的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了柔和的笑意。
    因為，小草就是這樣的人啊。
    她總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照顧到每一個家人的情緒，就像此刻，將離別的愁緒化作了叮嚀與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