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呆滯地望著前方的那道身影。
    對方也沒有動，纏繞在他周身的“蛇”影急躁地欲向前撲，卻隻稍稍一動便像被什麽釘住一般，猛地縮回原處。
    小草的耳邊響起硬物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它們仿佛在一聲聲呼喚——小草、小草、小草……
    靜止的紅光勉強為她照亮幾米內的路麵，整條小徑隱沒在更深的黑暗中。
    風聲掠過，小草終於回過神來，洶湧的思念頃刻決堤。
    自行車“啪嗒”一聲倒在草叢中，她邁開腳步，向前奔去。
    那道朦朧的身影在拉近的視野中逐漸清晰。
    黑發、粉碧色的眼眸，一身黑色風衣襯出修長的雙腿，身旁環繞著赤紅色的帶刺藤蔓。
    “王上。”
    臨近他麵前，小草的腳步卻驀地停住。
    她雙手背在身後，隔著幾步的距離，仰頭望向他。
    黑發的吸血鬼王凝視她片刻，薄唇輕揚，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餘在生氣，小草。”
    他確實在生氣。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結成緋色的霜，血刺藤蔓表麵尖刺豎立，不見以往的柔軟。
    可他情緒控製得極穩，連說話的語氣都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平和，不至於讓她感到恐慌。
    萊斯若特俯身，與小草保持平視。那雙眼睛轉瞬染為紅色，如一片深不見底的血海。
    他繼續用長輩般溫和的嗓音說道“餘可以給小草騎士五分鍾思考，該如何哄好她的王。”
    小草真的認真思考起來。
    血刺藤蔓交織成寬敞的秋千，萊斯若特坐了下來，長腿交疊，姿態閑適地斜倚扶手。
    他的手中把玩著一隻小草形象的戳戳樂，垂眸輕輕旋轉。
    不過他纖長的睫毛不時輕顫，抬眼看向小草，臉上仍掛著那一貫的柔和笑意。
    氣氛壓抑得如同凍結成冰。
    站了片刻，小草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我錯了，王上。”
    顯然，一句“錯了”並不足以哄好這位正在氣頭上的王。
    萊斯若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不夠，小草。”
    小草上前抱住他，拉起萊斯若特的手放在自己頭頂，示意他撫摸，一邊繼續扮可憐“我研究的針對聖陽之火的裝置……幫到王上了嗎？”
    她轉移話題的方式相當生硬。
    萊斯若特沒有回應，陰影中的麵容看不出絲毫情緒。
    小草不管不顧地用腦袋蹭他的胸口，發動撒嬌攻勢“呼叫王上、呼叫王上，你再不回應，小草騎士就要枯萎凋零了。”
    話音剛落，上方傳來一聲輕歎。
    小草知道這招奏效了，抬起頭認真地解釋“我高估了自己的天賦，兩個月根本掌握不了那些基礎知識，回王城肯定無法自學，就決定多留十五天。”
    “王上，我知道你會生氣，本來打算明天回王城親自向你解釋的，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她臉上綻開笑容，“雖然你是來問罪的……但我見到王上真的好開心，心跳都比平時快多了……”
    說著，她直起身，用手比成聽筒狀，一端貼著自己胸膛，一端輕輕湊到萊斯若特耳邊“你要不要聽聽？”
    心跳聲“砰砰”作響，清晰可聞。萊斯若特注視著眼前如此鮮活的少女，眉眼不禁柔和下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屈指輕彈了一下小草的額頭。
    “還有嗎？餘的身體裏還殘留著三分之一的怒氣。”
    小草想了想，說“那我唱歌給王上聽。”
    不等萊斯若特回應，她已經哼唱起來“哼嗯哼……王上別生氣……小草知道錯了……哼嗯哼……王上別生氣……小草知道錯了……”
    現編的歌曲毫無旋律，全是感情。
    萊斯若特靜靜聽著，目光始終停留在小草身上。
    一曲終了。
    小草再次抱住他，在耳邊輕聲道“王上，別生氣了，我給你煮茉莉味的血紅茶喝。”
    “隻有血紅茶嗎？”好哄的王上麵色終於徹底緩和，“餘似乎還想要點別的。”
    小草想不出來他還想要什麽，開口問“王上還想要什麽？”
    “餘要在這暫住十三天零兩小時十分三十秒。”萊斯若特聲音微頓，指尖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沒有錢，也沒有住處。小草騎士，願意養餘嗎？”
    小草瞳孔微縮，這段話信息量太過驚人。
    她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喊道“王上……這是要陪我學習？”
    萊斯若特唇角弧度加深，反問“不歡迎餘嗎？”
    小草頓時站得筆直，眼神堅定地宣布“超級歡迎！我有錢，我可以養王上！”
    王上當然不能跟著她吃苦，衣食住行全都要最好的。
    小草暗自計算了一下存款，若是不夠，就回葉淮的鍛造店繼續打工。
    萊斯若特聽到滿意的回答，眼中漾開微光。
    周遭的血色寒霜悄然消融，匍匐於地的無數血刺藤紛紛收起尖刺，表麵變得柔軟細膩，它們爭先恐後地撲向小草。
    首當其衝的是一號，接著是二號、三號……
    直到小草懷裏再也塞不下。
    作為老大哥的一號朝著其他蠢蠢欲動的血刺藤發出嚴厲警告。
    它們身上的銀色花紋頓時黯淡下來，委屈地簇擁在小草腳邊。
    深諳雨露均沾之道的小草連忙道“等會兒再抱你們。”
    地麵的血刺藤們立刻開心地晃動葉梢，離得近的甚至用柔軟的藤身輕蹭她的腳踝。
    “王上。”秋千上還剩一個位置，小草挪著身子坐了上去。
    萊斯若特自然伸手，為她撫平衣擺蹭出的褶皺。
    另一隻手閑適搭在左側扶手，指尖捏著那隻戳戳樂小草的臉頰。
    “變黑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裏卻帶著調侃。
    小草也知道自己膚色變化。
    吸血鬼界域常年陰冷不見日光，膚色自然白皙，人類界域日照充足，要是還能那麽白反而奇怪。
    “王上，這是健康的象征。”小草嘴硬強調。
    萊斯若特又抬手輕撫她的臉頰，“瘦了。”他語氣篤定，“人類界域的食物比不上王城，回去讓齊芸給你好好補補。”
    小草“……”
    她明明重了五六斤，要不是每天大量運動，遠不止這個數。
    王上為了貶低人類界域、遏製她對木秦城的留戀，簡直睜眼說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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