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枉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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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陽間與幽墟的夾縫。”鬥笠人掀開棺蓋,指間夾著張泛黃的婚書,“你們李家當年就是在這裏……”
話未說完,棺槨突然劇烈震動。槐花化作利刃飛舞,在鬥笠人臉上割出數道血口。李炫懷中的青銅鈴鐺再次自鳴,這次凝成的虛影不再是道人,而是個綰著墮馬髻的古代女子。
女子虛影抬手撫過棺蓋,族譜上的名字逐個亮起。當“李炫”二字泛起金光時,棺材底部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波光粼粼的湖麵——正是盤龍湖!
“九鼎?…”
女子虛影指向湖心漩渦,“李家的債……該還了……”
李炫墜入湖水的刹那,左臂饕餮紋化作青色鎖鏈,纏住湖底若隱若現的青銅鼎耳。湖水灌入鼻腔時,他聽見叔叔的聲音在耳邊呢喃:“小炫,替我看好……”
黑暗吞沒意識的瞬間,手機鬧鍾在湖底響起。陰司功德部的通知鋪滿屏幕:“鎮守使李炫,歸位成功。”
“嘩啦——”
刺骨的湖水湧入鼻腔,李炫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黑暗吞噬。耳邊傳來模糊的水流聲,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聲哭泣。左臂的饕餮紋化作青色鎖鏈,緊緊纏住湖底的青銅鼎耳,將他拉向深淵。
“小子!抓住我的手!”
鬥笠人的聲音從水麵傳來,帶著一絲焦急。李炫勉強睜開眼睛,看見鬥笠人正趴在湖邊,手中握著一根粗麻繩,繩子的另一端係在岸邊的一棵老槐樹上。
李炫掙紮著抓住麻繩,冰冷的湖水讓他渾身發抖。鬥笠人用力拉拽,將他一點點拖向岸邊。湖水中的青銅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仿佛在抗拒他的逃離。
“快!抓緊了!”
鬥笠人咬緊牙關,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的手臂上同樣浮現出饕餮紋,青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李炫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撕裂,湖底的青銅鼎仿佛在召喚他回去。他的左臂饕餮紋發出灼熱的疼痛,鎖鏈越收越緊,幾乎要嵌入他的血肉。
“別鬆手!”
“嘩——”
鬥笠人怒吼一聲,猛地發力,將他從湖水中拖出。
李炫劇烈咳嗽著,吐出幾口帶著鐵鏽味的湖水。月光下,湖麵泛起詭異的青銅色光澤,仿佛整片湖水都被某種神秘力量浸染。
“醒醒!”
鬥笠人拍了拍李炫的臉頰,聲音沙啞而急促,“那東西要來了!”
李炫勉強睜開眼,看到鬥笠人臉上布滿細密的傷口,血珠順著下巴滴落,在湖邊的青石板上濺出暗紅色的花。鬥笠人的衣袖已經被撕碎,露出布滿傷痕的手臂,饕餮紋在月光下泛著青紫的光。
遠處傳來淒厲的呼嘯,湖麵突然掀起巨浪。浪花中浮現出那個綰著墮馬髻的古代女子,她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手中握著李炫的青銅鈴鐺。
“李家的債,該還了。”
女子的聲音空靈而冰冷,仿佛從幽冥深處傳來。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鈴鐺,鈴舌上的暗紅汙漬突然化作血霧,在空中凝成個猙獰的鬼臉。
鬥笠人猛地將李炫護在身後,從懷中掏出一把青銅匕首。匕首上刻滿古老的符文,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你是什麽人?”鬥笠人低吼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為何要插手李家的事?”
女子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幾分譏諷:“我是什麽人?那小子渾渾噩噩不知道也就罷了,你這道人也不知道?”
李炫的心猛地揪緊,他想起棺蓋上的族譜,每個名字旁都標注著“鎮守使”三字。女子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漸清晰,她的麵容竟與族譜上某個名字的畫像一模一樣。
“你是……李家先祖的…?”李炫的聲音沙啞而微弱,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女子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搖晃手中的青銅鈴鐺。鈴鐺發出清脆的“叮——”聲,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湖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慘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朝著岸邊瘋狂抓撓。
鬥笠人猛地揮動青銅匕首,刀刃劃過空氣,帶起一道幽藍的弧光。那些手臂在接觸到弧光的瞬間,紛紛化作黑煙消散。然而,更多的手臂從湖水中湧出,仿佛無窮無盡。
“走!”
鬥笠人拽著李炫的胳膊,轉身朝著湖邊的樹林奔去。李炫踉蹌著跟上,腳底的青石板突然變得濕滑,仿佛塗了一層油脂。
“叮——”
鈴鐺聲再次響起,李炫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收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他的腳步變得沉重,呼吸也變得困難。鬥笠人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別停下!”
鬥笠人低吼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東西在吸你的陽氣!”
李炫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跟上鬥笠人的腳步。他的左臂饕餮紋突然發燙,仿佛有一條青龍在皮膚下遊走。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腳步也漸漸變得穩健。
“叮——”
鈴鐺聲再次響起,李炫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收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耳邊傳來鬥笠人與女子激烈的打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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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湖麵突然炸開一道巨浪,女子的身影從浪花中浮現。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青銅劍,劍身上刻滿古老的符文,劍尖直指李炫的後心。
鬥笠人猛地轉身,將李炫推向一旁。青銅劍擦著鬥笠人的肩膀劃過,帶起一道血花。鬥笠人悶哼一聲,手中的青銅匕首與女子的劍鋒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你擋不住我。”
女子的聲音冰冷而無情,“李家的債,必須用血來還。”
鬥笠人沒有回答,而是猛地揮動匕首,刀刃劃過空氣,帶起一道幽藍的弧光。女子的身影在弧光中微微晃動,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沒用的。”
女子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諷,“你的道行還不夠。”
鬥笠人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的肩膀正在流血,傷口處泛著詭異的青黑色。李炫看到鬥笠人的饕餮紋正在皮膚下遊走,仿佛一條蘇醒的青龍。
“走!”
鬥笠人猛地推了李炫一把,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來拖住她!”
李炫踉蹌著後退,腳底踩到一塊鬆動的青石板,整個人跌進湖邊的草叢中。他的後腦勺重重磕在一塊石頭上,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湖麵上的陰風裹挾著腥臭,女子手中的青銅鈴鐺發出刺耳的嗡鳴。鬥笠人左手迅速結印,右手青銅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符咒。幽藍的弧光與鈴鐺震出的血霧相撞,爆出一片刺目的紫電。
“接著!”
鬥笠人突然將匕首拋向李炫,自己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那銅錢串上係著五色絲線,每一枚錢幣都刻著“幽墟通寶”的篆文。銅錢砸向湖麵時,竟在虛空中凝成八卦陣圖,暫時困住了從水中爬出的慘白手臂。
李炫接住匕首的刹那,左臂饕餮紋突然暴起青光。匕首上的符文仿佛被激活,刃口“嗡”地燃起青火。他本能地揮刀劈向襲來的血霧鬼臉,火焰所過之處,鬼臉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化作焦黑的灰燼飄散。
“用你的血抹在刀柄!”
鬥笠人嘶吼著,手中銅錢串已經崩斷三枚。李炫咬破指尖,鮮血滲入刀柄凹槽的瞬間,整把匕首突然化作三尺青鋒,劍身浮現出北鬥七星的紋路。
女子冷笑一聲,鈴鐺搖晃的節奏陡然加快。湖心漩渦中升起九道水柱,每道水柱頂端都托著一尊青銅鼎。鼎耳上纏繞的鎖鏈“嘩啦”作響,如同活物般襲向二人。
“七星鎮魂!”
鬥笠人突然扯下鬥笠,露出布滿疤痕的臉——那些疤痕竟組成一幅殘缺的星圖。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血珠在空中凝成七枚血色星辰,與李炫劍上的北鬥紋路遙相呼應。
劍光暴漲的刹那,九條鎖鏈齊齊斷裂。女子身形一晃,鈴鐺脫手飛出,被鬥笠人淩空抓在掌心。
“李家的饕餮血脈果然名不虛傳。”
女子嘴角滲出黑血,身影開始透明化,“可惜…”她突然化作漫天紙錢,其中一片貼著李炫耳邊飛過:“這鈴鐺,就當是你們李家的利息。”
鬥笠人手中的青銅鈴鐺突然變得滾燙,鈴舌上的暗紅汙漬化作毒蛇,狠狠咬住他的虎口。他悶哼一聲鬆手,鈴鐺墜入湖水的瞬間,整片盤龍湖沸騰如熔爐。
“轟隆!”
湖麵突然炸開九道水柱,每根水柱都纏繞著青銅鎖鏈。女子接住鈴鐺的刹那,整片湖水開始沸騰,無數腫脹的浮屍從水底升起。它們脖頸係著的紅繩彼此糾纏,在半空結成巨大的“債”字。
“跑!”
鬥笠人拽著李炫衝出槐樹林。身後傳來浮屍落地的悶響,腐爛的手掌不斷抓撓著他們的衣擺。李炫的鞋底被屍水浸透,每步都留下青黑色的腳印。
“快到了!”
鬼市的喧囂聲從四麵八方湧來。賣眼珠的老太婆推著吱呀作響的推車,車輪竟是兩顆骷髏頭;穿壽衣的商販敲打人皮鼓,每聲鼓點都讓李炫心髒驟停;更遠處,八抬血轎破霧而來,轎簾縫隙中伸出青灰色的指甲。
白骨鋪就的長街兩側掛滿人皮燈籠,青麵獠牙的商販正在叫賣眼珠串成的項鏈。李炫的活人氣息引得眾鬼騷動,腐爛的手指從攤位下方伸出,試圖勾住他的褲腳。
“閉氣!”
鬥笠人突然將把香灰拍在李炫天靈蓋。腥臭的灰燼鑽進鼻腔,李炫的視野突然蒙上層血霧。他看見每個鬼魂心口都連著青銅絲線,絲線盡頭消失在遠處的濃霧中。
“新鮮的孟婆湯渣滓——”獨眼老嫗突然攔住去路,陶碗裏蠕動的蛆蟲正在啃食青銅碎屑,“客官要來碗醒魂湯麽?”
鬥笠人甩出三枚銅錢,銅錢落地時竟長出青銅根須。老嫗怪笑著退開,碗中蛆蟲突然爆開,化作青銅飛蛾撲向李炫。左臂饕餮紋猛地發燙,飛蛾群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化為齏粉。
“閉眼!”
鬥笠人將染血的銅錢按在李炫眉心,扯下腰帶纏住兩人手腕。那腰帶內側繡滿符咒,浸血後竟化作一條青銅鎖鏈,
“跟著鎖鏈震動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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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鎖鏈在虛空中叮當作響,如同引魂的司南。李炫感覺自己在穿越粘稠的黑暗,無數冰涼的手指劃過他的脖頸,都被鬥笠人用銅錢擊退。直到一座青石牌坊撞入眼簾——匾額上書“枉死城”三字,坊柱上纏繞著碗口粗的鐵鏈,鏈節上掛滿刻著“冤”字的木牌。
“當——”
遠處傳來銅鑼聲,濃霧中浮現出“陰司巡夜”的慘白燈籠。鬼市頓時沸騰,原本慢悠悠的眾鬼突然發狂般湧來。賣人肉包子的屠夫撕開肚皮,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青銅齒輪;撐油紙傘的少女掀開裙擺,裙下竟是纏滿紅繩的森森白骨。
“咚——咚——咚——”
三聲梆響震得人魂魄發顫。
“陰司巡夜!”
鬥笠人將李炫撲倒在地,抓起把墳頭土拍在李炫眉心,“閉氣!閉眼!莫聽!莫念!”
李炫感覺有冰冷的手掌捂住自己口鼻。透過指縫,他看見濃霧中升起八抬大轎,轎簾上繡著百鬼夜行圖。抬轎的紙人腳不沾地,慘白的臉頰上點著朱砂,每走一步都從紙褶裏掉出蛆蟲。
牌坊後方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十二盞白燈籠飄然而至,提燈者皆著皂色官服,麵部籠罩在霧氣中。為首的巡夜使手持判官筆,筆尖滴落的墨汁在地麵蝕出“子時三刻”的字樣。
鬼市的喧囂戛然而止。賣眼珠的老太婆縮進推車變成紙人,血轎化作一灘汙血滲入地縫。巡夜使突然轉頭“看”向二人方向,判官筆淩空劃出一道血線。
鬥笠人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青銅鏡。鏡麵映出巡夜使的瞬間,他抓起李炫的左手按在鏡上。饕餮紋與鏡中倒影重合的刹那,兩人身形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墨跡,憑空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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