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
    餐廳燈火通明，一張紅木圓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清蒸石斑、紅燒獅子頭、佛跳牆...還有幾瓶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老酒。
    “李師傅，請上座！”趙明殷勤地拉開主位的椅子。
    李炫也不推辭，徑直坐下。趙明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這是三十年的茅子，您嚐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明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話也多了。
    “李師傅，不瞞您說，”他打了個酒嗝，“這山莊是我全部的心血啊！要是真出什麽事...”
    李炫夾了一筷子青菜，淡淡道：“趙總，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實話？什麽實話？”趙明一臉茫然。
    “那座廟，”李炫放下筷子，目光如炬，“為什麽要拆？”
    趙明的酒杯“當”地一聲掉在桌上，酒水灑了一桌布。
    “我...我...”他結結巴巴地說，“就是...規劃需要...”
    李炫冷笑一聲：“是嗎？那為什麽偏偏要拆供奉了幾百年的廟？為什麽非要在井台上動土？”
    趙明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個...這個...”
    “趙總，”李炫的聲音冷了下來，“如果連這都不肯說實話，明天一早我就走。”
    “別！別！”趙明慌了神，“我說！我說！”
    他左右看了看，確認餐廳裏隻有他們三人，才壓低聲音道：“是...是有人告訴我...說那廟底下...有寶貝...”
    “寶貝？”李炫眯起眼睛。
    “對！”趙明舔了舔嘴唇，“說是清朝時候，有夥盜墓賊把贓物藏在了廟底下...我想著...反正要擴建...”
    李炫心中一動：“誰告訴你的？”
    趙明張了張嘴，眼神突然變得迷茫：“是......是......”
    他的表情漸漸扭曲，像是陷入了某種混亂，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奇怪......我明明記得......可怎麽......”
    李炫眉頭一皺，立刻察覺到了異常。他右手掐訣，食指與中指並攏，在趙明眉心輕輕一點：“靜心凝神！”
    趙明渾身一顫，眼神逐漸恢複清明，但臉上的困惑更甚：“李師傅......我、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李炫眯起眼睛，“這麽重要的事，你會記不清？”
    趙明抓著自己的頭發，表情痛苦：“真的！我明明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可、可就是想不起是誰......”
    一旁的趙老六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趙總，這事兒您不是跟我提過嗎？說是......”他突然頓住，臉色也變得古怪，“咦？奇怪......我也記不清了......”
    李炫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他放下左手悄悄掐了個法訣，暗中觀察趙明的氣息。
    果然——趙明和趙老六的眉心處纏繞著一縷極淡的黑氣，若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李炫的目光驟然銳利，他一把抓住趙明的手腕，三指搭在脈門上。趙明的脈搏紊亂，時快時慢，像是被什麽東西幹擾著。
    “你被人下了咒。”李炫沉聲道。
    趙老六倒吸一口冷氣：“下、下咒？”
    李炫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畫了個複雜的符文，在趙明和趙老六眼前一晃：
    “天地清明，破妄顯真！...”
    隨著咒語響起，黃符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鑽入兩人鼻孔。趙明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由白轉青，又從青轉紅。
    “嘔——”
    他突然彎腰幹嘔，吐出一團黑乎乎的粘液。那東西落在地上，竟然像活物般蠕動了幾下才靜止。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趙老六嚇得跳了起來。
    看得出來，這個趙老六倒是真的記性差了。
    “有意思，”李炫用桃木劍挑起那團粘液，仔細端詳，“記憶蠱...專門用來篡改記憶的邪術。”
    “什、什麽意思？”趙明驚恐地瞪大眼睛。
    李炫的左臂饕餮紋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不動聲色地按住手臂，心中已然明了——這不是普通的遺忘被人下了“忘憂咒”。
    “你們中術了。”李炫沉聲道，“有人用幻術影響了你們的記憶，讓你們記不起關鍵信息。”
    趙明和趙老六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
    夜色漸深，餐廳裏的燈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趙明和趙老六聽完李炫的解釋，臉色煞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趙明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脖子上的紅繩，手指微微發抖。
    “李、李師傅......”趙明咽了口唾沫，“那我們現在......”
    “先回去休息。”李炫收起桃木劍。
    趙明連連點頭，但眼神飄忽，顯然不敢獨自回房。
    三人離開餐廳，沿著石板路往住處走去。
    夜風微涼，山莊裏的燈光將樹影投在地上，像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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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和趙老六緊跟在李炫身後，幾乎要踩到他的腳跟。
    李炫走一步，他們跟一步；李炫停下，他們也立刻停下。
    “你們......”李炫無奈地轉身，“能不能別跟這麽緊？”
    “李師傅......”趙明小聲問，“那個......記憶蠱......不會還有什麽後遺症吧？”
    李炫頭也不回：“看情況。”
    這簡短的三個字讓趙明和趙老六更加緊張了。
    “李、李師傅...”趙明的聲音發顫，“今晚...今晚我們能不能...”
    李炫頭也不回：“不能。”
    “可是...”趙老六快走幾步，幾乎要抱住李炫的胳膊，“我們害怕啊！”
    李炫停下腳步，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
    “但、但那東西...”趙明指了指井亭方向，“萬一...”
    “我在你們房間貼了符。”李炫指了指不遠處的房間，“隻要不出門，不會有危險。”
    “李師傅，我們睡您隔壁！”趙明趕緊解釋，“有事您喊一聲，我們馬上到！”
    趙老六也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輪流守夜！保證隨叫隨到！”
    李炫無奈地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麽。
    兩人幾乎是跑著進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隨即傳來鎖門和搬動家具抵門的聲音。
    李炫剛放下背包，四個鬼魂便迫不及待地飄了出來。
    “憋死我了！”王月華一現身就伸了個懶腰，“那個趙明身上的酒氣差點把我熏暈過去。”
    蘇婉飄到窗前，優雅地整理著衣袖：“那個趙老六更誇張，一路上都在發抖，跟個篩子似的。”
    張明遠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最奇怪的是他們的記憶被篡改的手法，不像是普通的幻術。”
    陳老太則飄到床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李炫：“炫兒，你今天消耗太大了，得好好休息。”
    李炫輕輕“嗯”了一聲，正要開口，突然——
    “咚咚咚。”
    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李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門外。四個鬼魂立刻安靜下來，警惕地看向房門。
    “咚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
    “李、李師傅...”是趙明顫抖的聲音，“您睡了嗎？”
    李炫示意四個鬼魂隱入法器，這才打開一條門縫：“什麽事？”
    “李、李師傅......”趙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明顯的顫抖，“您睡了嗎？”
    李炫打開門，隻見趙明和趙老六抱著枕頭被子站在門口，像兩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站在門口。
    “那個......”趙明訕笑道，“隔壁房間的空調壞了......”
    趙老六趕緊補充：“特別冷！我們能不能......”
    李炫歎了口氣，側身讓開：“進來吧。”
    兩人如蒙大赦，飛快地衝進房間，在角落打好地鋪。
    兩人如蒙大赦，一溜煙鑽進房間。趙老六手腳麻利地把被子鋪在沙發上：“我睡這兒就行！”
    趙明則抱著枕頭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李炫：“李師傅......要不......”
    “打住。“李炫抬手製止，“你睡那張床，我睡這邊。”
    他指了指套房裏的另一張單人床。這間豪華套房本是雙床設計，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趙明連連點頭，趕緊把自己的枕頭放好，又殷勤地幫李炫鋪床：“李師傅，您看還需要什麽？要不要再拿床被子？”
    “不用。”李炫擺擺手，從背包裏取出幾樣法器擺在床頭，“你們先睡，我還要做些準備。”
    趙明和趙老六哪敢真睡，兩人縮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李炫的一舉一動。
    李炫取出七枚銅錢，按北鬥七星的方位擺放在窗台上。又在門後掛了一麵小銅鏡，鏡麵朝外。最後，他用朱砂在房間四角各畫了一個符文。
    “這、這是做什麽用的？”趙老六小聲問道。
    “預警。”李炫頭也不回。
    趙明咽了口唾沫：“那......那符文呢？”
    “擋煞。”李炫簡單解釋，“普通的邪祟進不來。”
    聽到“普通”二字，趙明和趙老六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李炫做完布置，這才躺到床上。
    他看了眼手機——十一點十五分。
    李炫剛躺下，房間裏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
    趙明和趙老六雖然在床上躺下了，但他們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李炫，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樣。
    房間的燈光柔和，窗外夜晚的陰影在悄悄蔓延。
    李炫閉上眼睛，開始運轉體內那麽一丟丟的靈氣，畢竟這個世界不是幽墟界，希望可以感知周圍的陰陽波動。
    然而，就在他即將進入深度冥想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聲音。
    “嗚哇——嗚哇——”
    “咯咯咯......”
    聲音似有若無，像是一個娃娃在哭，又像是一個女人在輕聲笑著。哭聲和笑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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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和趙老六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臉色煞白。
    “李、李師傅！”趙明聲音都變了調，“你聽！有、有小孩在哭！”
    趙老六直接鑽到了床底下：“還、還有女人在笑！”
    李炫已經翻身下床，悄無聲息地走到窗前。他輕輕撥開窗簾一角，借著月光向外看去。
    山莊的庭院籠罩在朦朧的月色中，隻有幾盞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遠處的樹林黑黢黢的，像一張張開的巨口。
    “嗚哇......”
    又是一聲嬰兒的啼哭，這次似乎更近了。
    趙老六嚇得躲在床底抱著被子：“這、這山莊裏哪來的嬰兒？！”
    李炫沒有回答，掐了個法訣，開啟陰陽眼仔細查看，卻並沒有察覺到任何邪祟的氣息。
    “奇怪...”李炫喃喃自語，“明明沒有陰氣...”
    “咯咯咯......”
    女人的笑聲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幾分戲謔，像是在嘲笑他們的恐懼。
    李炫猛地推開窗戶，冷風灌進來，帶著山林特有的草木清香。他探出頭，目光掃過窗下的每一寸土地——
    隻見月光如水，樹影婆娑，哪有半點鬼影？
    “李、李師傅......”趙明哆哆嗦嗦地問，“是、是不是鬼啊？”
    李炫搖頭：“不是鬼。”
    “那、那是什麽？”趙老六的聲音都變調了。
    “嗚哇——”嬰兒哭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頭頂。
    就在這時，一陣“撲棱棱”的振翅聲從頭頂傳來。
    李炫抬頭一看，隻見一隻體型碩大的貓頭鷹正站在屋簷上，歪著腦袋盯著他。
    “嗚哇...”那貓頭鷹突然發出一聲嬰兒般的啼哭，緊接著又“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活像個女人。
    李炫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夜梟。”
    他轉身對嚇得瑟瑟發抖的兩人解釋道：“是貓頭鷹的叫聲，這種鳥的叫聲很像嬰兒哭和女人笑。”
    趙明將信將疑地湊到窗前，正好看見那隻貓頭鷹展開翅膀飛走了，留下一串“咯咯”的笑聲。
    “真、真的隻是鳥？”趙老六哆哆嗦嗦地問。
    “嗯。”李炫點頭，“這種夜梟學名叫‘笑鴞’，叫聲確實嚇人，但對人無害。”
    趙明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李、李師傅......”趙明小聲開口，“要不我們輪流守夜？"
    李炫看了看時間：“快睡吧，有動靜我會叫醒你們。”
    趙明和趙老六雖然還有滿肚子疑問，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隻好乖乖躺回床上。
    窗外，月光被烏雲遮蔽，整個山莊陷入一片黑暗。
    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證明這個世界還在運轉。
    漸漸地，趙明和趙老六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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