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粉末在空中劃出一道赤色弧線，如同晚霞撕裂夜幕。李炫手腕輕抖，那些殷紅顆粒便如活物般精準附著在雙頭屍傀青黑的皮膚上。
    “嗤——”
    腐蝕聲伴隨著刺鼻青煙驟然騰起。屍傀兩顆頭顱同時仰天嘶吼，扭曲的聲浪震得周圍落葉簌簌而下。那些蠕動的黑色觸須瘋狂抽搐，如同被烙鐵灼燒的蚯蚓，迅速縮回潰爛的皮肉之中。
    “就是現在！”李炫的厲喝劃破夜空。他腰間鐵球在月光下泛著幽光，表麵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轉。秦玉道足尖點地，身形如鷂子翻身，玄鐵長刀帶著破空聲斬向屍傀膝關節。
    “鏘！”
    刀鋒與腐骨相擊迸出火星。雖未斬斷，卻讓那龐然怪物踉蹌後退，腹部裂開的腔洞正對李炫。引線燃燒的火星在黑暗中劃出死亡軌跡，鐵球精準落入腥臭的腔體。
    “轟——！”
    爆炸氣浪掀飛三丈內的草皮。屍傀上半身化作漫天血雨，黑紫色內髒碎片如雨點般砸在突厥武士的鐵甲上，發出令人作嘔的啪嗒聲。距離最近的幾名武士七竅流血，眼珠凸出眼眶，保持著格擋姿勢僵直倒地。
    秦玉道抹去臉上溫熱的血沫，瞳孔中倒映著仍在抽搐的屍傀殘肢：“這是...霹靂雷？”
    “改良版。”李炫指尖轉動著另一枚鐵球，硝煙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陰影，“裝藥量增加三成，摻了碎瓷片。”
    李炫手中的霹靂雷炸裂後，雙頭屍傀的上半身已化作一灘腥臭黑血，殘餘的下半身仍在抽搐，斷口處冒出縷縷黑煙。秦玉道握緊長刀，警惕地盯著那具仍在蠕動的殘軀，生怕它再次暴起傷人。
    然而，李炫隻是冷冷一瞥，從腰間又取出一枚霹靂雷，點燃引線後隨手一拋。
    “轟——！”
    這一次，屍傀的殘軀徹底被炸成碎塊，燃燒的腐肉四散飛濺，落地後仍在滋滋作響，最終化作焦炭。
    “這玩意兒......當真霸道！”秦玉道忍不住讚歎。
    李炫嘴角微揚：“這才隻是開始。”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號令聲——
    “擲彈營——準備！”
    秦玉道循聲望去，隻見三十餘名膀大腰圓的力士排成三列，每人手中都握著兩枚與李炫所用相似的黑色鐵球。他們身著特製皮甲，腰間掛滿各種型號的霹靂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第一排，預備——”
    力士們整齊劃一地取出霹靂雷，點燃引線。
    “嗤嗤”聲連成一片，引線燃燒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放！”
    “嗖嗖嗖——”
    十顆黑鐵球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精準落入突厥軍陣之中。刹那間，一連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響徹雲霄。
    “轟！轟！轟！”
    火光衝天而起，氣浪掀翻了數十名突厥精銳。戰馬受驚嘶鳴，將騎手甩落在地。更可怕的是，霹靂雷中摻雜的鐵片四散飛射，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著周圍的生命。
    秦玉道親眼看到，一顆霹靂雷正落在三名突厥精銳中間，爆炸的瞬間，那三人就像破布娃娃般被撕碎。
    更遠處，一具人皮俑被衝擊波掀上半空，在空中解體，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黑色蠱蟲，還未落地就被火焰吞噬。
    “這威力...”秦玉道喉結滾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懷疑是不是被震聾了。
    李炫在他耳邊大喊：“這隻是開始！”
    果然，第二波霹靂雷呼嘯而至。
    “第二排，放！”
    又是一輪霹靂雷雨。這次爆炸點更靠後，直接截斷了突厥人的退路。火光中，秦玉道看見幾個身著黑袍的巫師正在結陣施法，卻被一枚霹靂雷正中人群，頓時血肉橫飛。
    “第三排，放！”
    這次是瞄準了屍傀最密集的區域。那些刀槍不入的怪物在爆炸麵前毫無抵抗之力，最強大的一具屍傀被直接命中胸口，上半身瞬間消失，隻剩下兩條腿還站在原地，緩緩倒下。
    突厥大祭司站在高坡上，骨冠下的獨眼瞪得滾圓。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屍傀大軍，竟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不可能！”他歇斯底裏地揮舞法杖，“唐軍怎會有這等利器？！”
    話音未落，一支特製的火龍箭破空而來。這支箭比普通箭矢粗了一倍，箭頭上纏繞的符紙在飛行中自動燃起，拖出一道幽藍尾焰。
    一名忠心耿耿的親衛飛身撲上，用身體為主子擋箭。
    “噗！”
    箭矢穿透親衛的胸膛，餘勢不減，正中大祭司右肩。箭頭上的幽藍火焰瞬間蔓延，將他半邊身子點燃。
    “啊——”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戰場。大祭司瘋狂拍打著身上的火焰，但那火卻越燒越旺，難以撲滅。
    大祭司猛地扯下身上外袍，露出布滿詭異符文的身軀。
    “以我精血，祭請祖靈！”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骨杖上。杖頂骷髏雙眼綠光大盛，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秦玉道正要衝上前去，卻被李炫一把按住肩膀。他轉頭望去，隻見弓弩營的三百名弩手早已列陣完畢，他們手中的並非普通弩箭，而是一種特製的“火龍箭”——箭杆中空，內填火藥，箭頭包裹著易燃的磷粉，箭身上刻有細密的導火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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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急，”李炫嘴角微揚，“好戲來了。”
    弓弩營統領高舉令旗，聲如洪鍾：“第一排，瞄準——”
    “唰”的一聲，前排百名弩手同時抬起弩機，對準了戰場各處殘餘的突厥精銳。
    “放！”
    “嗖嗖嗖——”
    百支火龍箭破空而出，箭尾拖曳著幽藍火焰，在夜空中劃出絢麗的軌跡。
    “轟！轟！轟！”
    特製的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每一支都精準命中目標。那些僥幸躲過霹靂雷的突厥武士，轉眼間就被射成了刺蝟。有一名突厥千夫長揮舞彎刀格擋，竟被一支箭連刀帶人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秦玉道看得熱血沸騰，正想衝上去助陣，卻被李炫一把拉住。
    “第二排，瞄準殘餘屍傀！”統領令旗再揮。
    第二排弩手迅速調整角度，對準那些仍在蠕動的屍傀殘軀。
    “放！”
    又是一陣箭雨傾瀉而下。這些火龍箭專門針對屍傀特性改良，箭頭包裹著雄黃粉與朱砂。
    一具被炸斷雙腿的屍傀剛想爬起，就被三支箭矢同時命中，在爆炸聲中化作燃燒的火團。
    一支火龍箭正中一具人皮俑的眉心，瞬間將其頭顱炸得粉碎，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黑色蠱蟲，在火焰中瘋狂扭動。
    “第三排！”統領的令旗直指高坡上的突厥大祭司，“目標——敵方主將！”
    “放！”
    百支火箭呼嘯而出，在空中劃出絢麗的火線。大祭司急忙揮杖格擋，一道血色屏障在身前展開。然而這些火箭並非普通箭矢，觸碰到屏障後立刻爆炸。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將血色屏障炸得支離破碎。大祭司踉蹌後退，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再放！”
    又是一百支火龍箭襲來。這次大祭司來不及完全防禦，幾支箭矢穿透屏障，在他身上炸開。法袍被燒出幾個大洞，露出下麵焦黑的皮膚。
    “媽的，再放！”
    最後一波箭雨如約而至。大祭司怒吼一聲，將骨杖插入地麵，一道血柱衝天而起，化作漫天血雨落下。然而這垂死掙紮毫無意義，數十支火龍箭穿透血雨，將他徹底淹沒在火海之中。
    “啊——！”
    淒厲的慘叫聲中，這位功參造化的突厥大祭司化作了一具焦黑的屍體，最終“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待煙塵散去，坑中隻剩下一截焦黑的骨杖，和幾塊難以辨認的碎肉。
    戰鬥漸漸接近尾聲。
    霹靂雷的爆炸聲變得稀疏，箭矢的破空聲也不再密集。突厥人死的死，逃的逃，原本殺氣騰騰的夜襲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軍營四周，火焰仍在燃燒，黑煙滾滾升騰，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與血肉焦糊的氣味。
    秦玉道踩著滿地的碎甲殘肢，在屍山血海中搜尋幸存者。每走一步，戰靴都會陷入被鮮血浸透的泥土中，發出令人不適的“咕啾”聲。
    “報！東側清理完畢，斬獲突厥首級二百七十三顆！”
    “西側發現重傷敵酋一名，已押送大營！”
    “北麵屍傀殘骸正在焚燒，請校尉大人示下！”
    傳令兵的聲音此起彼伏，李炫卻始終眉頭緊鎖。他蹲下身，拾起一片焦黑的骨片——這是突厥大祭司法杖的殘骸，上麵刻著的符文已經被高溫燒得模糊不清。
    秦玉道走到戰場中央，長刀斜指地麵，刀鋒上沾滿黑紅色的血跡。他的鎧甲被劃開幾道口子，所幸未傷及要害，隻是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緩緩滲著血。他環顧四周，確認再無站立的敵人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結束了？”他低聲自語。
    “不，還沒完。”李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而冷冽。
    秦玉道回頭，隻見李炫站在一具焦黑的屍傀殘骸旁，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戰場各處。他的衣袍被爆炸的衝擊波撕裂了幾處，但整個人依舊挺拔如鬆，絲毫不見疲態。
    “柳三娘不見了。”李炫冷冷道。
    秦玉道心頭一凜，立刻警覺起來。他記得，柳三娘在戰鬥最激烈時曾現身，以詭異的身法穿梭於戰場，甚至一度逼近李炫。但此刻，戰場上竟找不到她的蹤跡。
    “她逃了？”秦玉道皺眉。
    “沒那麽簡單。”李炫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似乎在感應什麽。片刻後，他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她用了替身術。”
    “替身術？”
    “畫皮妖秘術，以人皮為媒介，製造一個虛假的分身，真身則隱匿於暗處。”李炫解釋道，“剛才與我們交手的，恐怕隻是她的傀儡。”
    秦玉道倒吸一口涼氣：“那她的真身......”
    “還在附近。”李炫眯起眼，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戰場，“她不會輕易放棄。”
    “她會逃去哪裏？”秦玉道走到他身旁，沉聲問道。
    李炫沉默片刻，低聲道：“畫皮妖最擅偽裝，她若舍棄舊皮，換一副新麵孔混入人群，我們很難找到她。”
    “但她的目標是什麽？”秦玉道皺眉，“複仇？還是繼續執行突厥人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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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炫搖頭：“恐怕都不是。”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朝聲源處奔去。
    穿過幾處仍在冒煙的焦土，他們看到一名唐軍士兵倒在地上，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喉嚨，臉色已經發紫。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將表皮頂起一個個小包。
    “蠱蟲入體！”李炫厲喝，“都退開！”
    他迅速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將裏麵的紅色粉末灑在士兵周圍。那些蠕動的鼓包立刻變得更加劇烈，士兵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七竅中鑽出數十條細如發絲的黑色線蟲。
    “是柳三娘的‘千絲蠱’！”李炫臉色鐵青，“她果然沒走遠！”
    秦玉道立刻拔刀四顧：“全員戒備！妖女還在附近！”
    話音剛落，營地西側突然騰起一道綠色煙柱。緊接著，存放霹靂雷的軍械帳傳來一陣騷動。
    “調虎離山！”李炫猛地反應過來，“她的目標是霹靂雷！”
    當二人趕到軍械帳時，守衛已經全部倒地，每人眉心都有一個細小的紅點，像是被什麽尖銳物刺入。帳內一片狼藉，存放霹靂雷的木箱被打開，少了三枚成品和一張圖紙。
    “追！”李炫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們循著地上零星的血跡——那是柳三娘受傷後留下的——追到營地邊緣的懸崖處。血跡在此中斷，崖下是湍急的河水，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她跳河了？”秦玉道探頭張望。
    李炫卻盯著崖邊一塊突起的岩石，突然抬手就是一銃。
    “砰！”
    鉛彈擊中岩石，濺起一串火花。一個婀娜的身影從陰影中踉蹌而出，正是柳三娘！她左肩中彈，綠色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卻仍死死抱著那個裝滿霹靂雷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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