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青銅鈴鐺在夜風中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李炫盯著那串鈴鐺，瞳孔驟然收縮——那分明是自己在現代老宅中得到的那隻青銅鈴鐺！鈴身上熟悉的饕餮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陽鈴。指尖觸及的刹那，陽鈴竟開始忽隱忽現，仿佛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時而凝實，時而虛幻。
    “參軍？”聶隱娘警覺地回頭，卻見李炫麵色慘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你怎麽了？”
    李炫充耳不聞。他的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機械冰冷的女性聲音：
    【初級鎮守使李炫，幽冥界初測成功。是否退出？】
    這聲音......李炫渾身一震。分明是陰司功德部那個詭異的機械語音！就像他每次完成送外賣任務後聽到的一樣！
    “幽冥界......初測？”他下意識地重複，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
    “參軍在說什麽？”王鐵柱擔憂地上前，卻被聶隱娘攔住。
    聶隱娘神色凝重，長劍橫在胸前：“不對勁......他可能又被鏡靈影響了。”
    李炫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聶隱娘和王鐵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扭曲波動。與此同時，幾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焦急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李炫！醒醒！”
    “小李子！別被迷惑了！”
    “快回來！那鏡子有問題！”
    是王月華、張明遠、陳老太和蘇婉的聲音！他在現代那棟鬼宅中的四個鬼魂室友！
    “你們......”李炫喉嚨發緊，眼前的景象如同打翻的調色盤，色彩扭曲交融。他看見聶隱娘焦急的麵容與蘇婉蒼白的鬼臉重疊在一起；王鐵柱憨厚的表情下隱約浮現出張明遠那張痞裏痞氣的臉。
    “叮鈴......”
    窗欞上的青銅鈴鐺突然無風自動，發出急促的聲響。李炫腰間的陽鈴與之共鳴，震動得越來越劇烈。
    【初級鎮守使李炫，請立即確認是否退出幽冥界。】機械女聲再次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緊迫。
    “我......”李炫頭痛欲裂，雙手抱頭跪倒在地。他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幻境。左臂的饕餮紋突然灼熱發燙，仿佛有火在皮下燃燒。
    “參軍！”聶隱娘一把扶住他搖晃的身體，觸手的刹那卻驚叫一聲縮回手，“好燙！”
    李炫的左袖突然燃起青色火焰，布料轉瞬間化為灰燼，露出底下猙獰的饕餮紋身。此刻那紋身如同活物般蠕動，龍眼處泛著懾人的紅光。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從李炫左臂爆發！青色蛟龍虛影騰空而起，盤旋一周後猛地撞向窗欞上的青銅鈴鐺！
    “砰！”
    鈴鐺應聲而碎，無數青銅碎片如雨般四散飛濺。每一片碎片上都映出一張扭曲的人臉，發出淒厲的哀嚎。
    “啊——！”李炫痛苦地捂住雙耳，那些尖叫聲如同鋼針般刺入腦海。
    【警告！幽冥界穩定性受損！】機械女聲變得急促，【初級鎮守使李炫，請立即做出選擇！】
    “選擇......什麽選擇......”李炫跪伏在地，汗水浸透了衣袍。他眼前的景象如同萬花筒般旋轉——一會兒是焦急的聶隱娘和王鐵柱，一會兒是現代公寓裏四個鬼魂室友擔憂的臉。
    “李炫！”蘇婉的聲音格外清晰，“那麵鏡子在吞噬你的魂魄！快醒醒！”
    “小李子！”張明遠的大嗓門震得他耳膜生疼，“別被那破鏡子騙了！你根本沒穿越！”
    沒穿越？李炫渾身一震。那他在大唐經曆的一切......
    “參軍！看著我！”聶隱娘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無論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那都是鏡靈的蠱惑！守住本心！”
    她的眼眸清澈如秋水，倒映出李炫扭曲的麵容。在這一瞬間，李炫仿佛看到了兩個世界的交界——左邊是古色古香的紫微宮偏殿，右邊是現代公寓的客廳。兩個場景如同被撕裂的畫卷，在他眼前不斷切換。
    【最後通牒。】機械女聲冰冷地宣布，【十秒內未做出選擇，係統將強製斷開連接。十、九、八......】
    “不......等等......”李炫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
    “參軍！”聶隱娘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穿過了李炫的肩膀，“你在消失！”
    “大人！”王鐵柱撲上來想要抓住他，卻撲了個空。
    【七、六、五......】
    “李炫！快決定！”王月華的聲音帶著哭腔，“再不回來就永遠困在鏡子裏了！”
    “我......”李炫頭痛欲裂，兩個世界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起自己在現代是個外賣員，因為一隻青銅鈴鐺而卷入靈異事件；又想起在大唐斬殺妖邪，與蜀王、聶隱娘並肩作戰的經曆。
    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四、三、二......】
    “吼——！”
    左臂的饕餮紋再次發出震天龍吟！
    機械女聲的倒計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歡快的電子音：
    【初級鎮守使李炫現在升級為中級鎮守使李炫，現在準備退出，歡迎下次登錄，祝愉快！】
    “什麽？！”李炫瞪大眼睛，眼前的景象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攪動的顏料，開始瘋狂扭曲旋轉。
    “等等！”他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見聶隱娘的臉龐如同被水波打散的倒影，漸漸模糊；王鐵柱的身影像被風吹散的沙粒，一點點消散；整個紫微宮的殿宇、竹林、窗欞，都在扭曲、坍縮，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
    “參軍？！”聶隱娘的聲音變得遙遠，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李炫，但她的指尖卻如煙霧般穿過他的身體。
    “大人！您怎麽了？！”王鐵柱焦急地大喊，可他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越來越微弱。
    李炫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他的皮膚正在變得透明，仿佛正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等等！”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四周的一切都在崩塌。
    “李炫！快醒醒！”
    這一次，聲音無比清晰——是王月華的聲音！
    李炫猛地抬頭，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
    自己的府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熟悉的現代公寓客廳——灰白的牆壁、老舊的沙發、泛黃的吊燈，以及......
    王月華、張明遠、陳老太和蘇婉，四個鬼魂室友正圍在他身邊，神情焦急。
    “小李子！你可算醒了！”張明遠那張痞裏痞氣的臉湊了過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再不醒，我們都要以為你要變成我們了！嘿嘿，那就可以和我們在一起了啊......”
    “閉嘴！”
    “鏡子......”李炫喃喃自語，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他穿著那件熟悉的黃色外賣製服，左手手腕上，那條青色的饕餮紋依然存在，但此刻卻泛著淡淡的金光。
    “我......回來了？”他有些恍惚。
    李炫猛地坐起身，一陣眩暈襲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穿著那件熟悉的黃色外賣製服，腳上的運動鞋不知何時被脫了下來，整齊地擺在床邊。左手手腕上，那條青色的饕餮紋若隱若現，泛著淡淡的金光。
    “我......真的回來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四個鬼魂室友圍在床邊，表情各異。王月華眼睛紅腫，顯然哭過；張明遠叼著半截煙，眉頭緊鎖；陳老太撚著佛珠，嘴裏念念有詞；蘇婉飄在半空，蒼白的鬼臉上寫滿擔憂。
    “小李子，你可算醒了！”張明遠那張痞裏痞氣的臉湊到跟前，半透明的鬼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再不醒，我們都準備去城隍廟喊人了！“
    王月華飄在床邊，手裏還攥著一條濕毛巾：“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們四個輪流給你擦汗，差點以為你要變成我們中的一員了。”
    李炫喉頭發緊，目光掃過這間熟悉的出租屋——斑駁的牆紙，吱呀作響的老舊木床，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一切都那麽真實，卻又恍如隔世。
    “我......怎麽回來的？”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陳老太推了推老花鏡，飄到床頭櫃前：“昨晚你拿著那個青銅鈴鐺發呆，突然就昏過去了。我們想把你抬上床，結果你重得像座山，最後還是蘇婉用了點"鬼抬轎"的法子才把你挪上來。”
    李炫低頭看向自己的腰間——那隻家傳的青銅鈴鐺不見了。
    “鈴鐺呢？”
    蘇婉飄到書桌前，指了指桌上的木盒：“在那兒。你一昏過去，鈴鐺就自己掉地上了，還滾了兩圈，跟活的一樣。”
    李炫掙紮著下床，雙腿卻軟得像麵條，差點跪倒在地。張明遠趕緊扶住他：“慢點兒！你這魂魄剛歸位，身子還虛著呢。”
    “魂魄歸位？”李炫心頭一震，“什麽意思？”
    四個鬼魂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王月華歎了口氣：“小李子，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李炫太陽穴突突直跳，大唐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蜀王的囑托、楊妃的警告、聶隱娘的眼神、鏡殿中的激戰......
    “我去了......幽冥界？”他試探著問道。
    陳老太的鬼眼一亮：“哎喲，你還知道幽冥界？看來這趟沒白去。”
    李炫踉蹌著走到書桌前，顫抖著打開木盒。青銅鈴鐺靜靜地躺在紅綢布上，鈴身上“鎮魂”二字的銘文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他伸手觸碰的刹那，鈴鐺突然微微震動，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嘶——”李炫如觸電般縮回手，鈴聲中似乎夾雜著無數人的低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呼喚同一個名字——
    “李炫......”
    “參軍......”
    “大人......”
    “鎮守使......”
    四個鬼魂同時打了個寒顫。蘇婉飄遠了些：“這鈴鐺......不對勁。剛才你昏迷時，它一直在響，但聲音......不像普通的鈴聲。”
    李炫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眩暈感，再次拿起鈴鐺。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鈴身傳來的脈動，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跳動。
    “你們剛才說......我的魂魄去了幽冥界？”他轉向四個鬼魂，“那我的身體......”
    “在這兒躺了一天一夜。”王月華指了指床，“呼吸很弱，心跳幾乎感覺不到，跟死人差不多。要不是你胸口還有口氣，我們都準備給你辦後事了。”
    李炫額頭滲出冷汗。如果他的魂魄真的去了幽冥界，那在大唐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低頭看向左臂的饕餮紋，輕輕摩挲著龍眼的位置。紋身微微發熱，似乎在回應他的觸摸。
    “陳奶奶，”他突然抬頭，“您知道‘鎮守使’是什麽嗎？”
    陳老太的鬼影明顯晃了一下，老花鏡後的眼睛瞪大了：“你......你怎麽知道這個？”
    “在那邊，有人這麽叫我。”李炫緊盯著老鬼魂的反應，“初級鎮守使李炫。”
    四個鬼魂同時沉默了。房間裏的溫度驟然下降，窗玻璃上凝結出一層薄霜。
    最後還是張明遠打破了沉默：“靠，陳老大，我就說瞞不住吧！這小子都摸到門道了！”
    陳老太的鬼影飄忽了一下，老花鏡後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她緩緩飄到李炫麵前，枯瘦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眉心。
    “小炫子，你這一趟幽冥界，看來不是白走的。”陳老太的聲音忽然變得莊重起來，“鎮守使這個名號，在陰司可不是隨便叫的。”
    王月華飄過來，胖乎乎的臉上滿是震驚：“陳老大，你該不會是說......”
    “沒錯。”陳老太點點頭，“鎮守使是陰司設在陽間的特殊職位，專門處理那些遊走於陰陽兩界的異常事件。”
    李炫的心跳加速，左臂的饕餮紋隱隱發燙。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青銅鈴鐺，鈴身上“鎮魂”二字在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
    “那我......”
    “你小子八成是被選中了。”張明遠飄過來，半透明的鬼手搭在李炫肩上，“這鈴鐺怕不是什麽信物吧？”
    蘇婉飄到窗前，月光透過她半透明的身體灑在地上：“李炫，你在那邊......都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