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漂行於銀河乳海之間到達韋拉克魯斯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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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隻在天色黑透前,找了個海灣拋錨過夜。第二天天色未明,便起錨,借著慢慢亮起的天光,通過古巴與佛羅裏達之間洋流湍急的狹窄的海峽。眾人再次看到蔚藍海水和盤旋的信天翁,看著佛羅裏達棕櫚海岸漸行漸遠,慢慢接近古巴北岸。
隨後,船隻駛入哈瓦那港。哈瓦那港是一個狹長海灣內的天然良港,入口狹窄,東側有標誌性的莫羅城堡和拉卡巴尼亞要塞守衛,西側是蓬塔要塞,形成易守難攻的格局。這裏現在是熱帶幹季,日均溫約25°c,晴朗少雨,海風緩和濕熱,海水清澈湛藍,港口外圍可見紅樹林和鵜鶘、海鷗群飛,但碼頭區因汙水排放略顯渾濁。蒸汽船煙囪噴吐黑煙,帆船水手攀爬桅杆調整風帆,小型木製“cupas”漁船在捕撈龍蝦和鯛魚。
主碼頭以石砌結構為主,停靠蒸汽船、帆船和小型駁船。倉庫密集堆積著古巴特產蔗糖、煙草、咖啡和朗姆酒,等待出口至歐洲尤其是西班牙)和美國。港內各國船隻雲集,西班牙商船隊占主導,懸掛美國、英國、法國國旗的商船也頻繁出入,偶爾見美國軍艦停泊。
船隻繼續行駛,途中不時遇見運棉花的貨船和美國海軍巡邏艦。第8天,遙見墨西哥東海岸,奧裏薩巴雪山矗立雲端。目的港韋拉克魯斯不遠了,而夜幕也籠罩了海麵。突然,從上層露天船台傳來了船長激動的喊聲,“乳海,大家快看前麵的乳海”。眾人聞聲奔到船舷,向前方觀看。隻見前方綿延數十公裏的海麵呈現均勻的乳白色熒光,仿佛海水被稀釋的牛奶浸染,亮度足以照亮船身甚至閱讀報紙。船體劃過水麵時,白色輝光隨波浪擴散,但與常見的甲藻發光不同,不會因船隻擾動增強。船隻通過後,尾流短暫恢複黑暗,隨後白光重新彌合。整條船仿佛航行於星塵鋪就的銀河。遠看海天交界處呈現朦朧的乳白色光帶,類似極光般靜謐詭異。
雖然他專門在後世查了一下,科學的解釋是某些發光細菌在水溫1525°c、低營養鹽環境等特定條件下大規模繁殖,形成生物膜覆蓋海麵;墨西哥灣1月表層水溫約1822°c,接近細菌活躍範圍,可能觸發此類現象;細菌可能與浮遊生物或藻類共生,或受洋流如墨西哥灣暖流)影響聚集;冬季相對平靜的海麵減少水體混合,利於細菌在表層富集。但這場夢幻般的白色熒光盛宴,靜謐、廣袤、超越常識的輝光籠罩海麵,與天上的銀河交相輝映,仍然成為王月生畢生難忘的奇遇。
經過10天的航行,1896年1月中旬,一行人到達了墨西哥東海岸當時最重要的港口韋拉克魯斯港。作為墨西哥東海岸最重要的貿易門戶,這裏正處於波菲裏奧·迪亞斯政權推動現代化與外資引入的繁榮期。
聖胡安·德烏盧阿城堡這座16世紀西班牙堡壘矗立於港口外的島嶼上,石牆斑駁仍顯威嚴,部分區域被用作監獄或軍事倉庫,了望塔監視著進出船隻。船隻謹慎地通過堡壘與大陸間的狹窄航道,根據潮汐變化調整著靠泊時間。石砌主碼頭延伸至海灣,停靠著不少英國和德國的蒸汽商船和少量帆船。裝卸工赤膊搬運咖啡、煙草和龍舌蘭酒。紅瓦屋頂的殖民風格庫房堆積著出口貨物——銀礦、香草、染料木材,以及進口的歐洲紡織品和機械。港口連接墨西哥城鐵路,火車頭噴吐蒸汽,將貨物轉運內陸。
韋拉克魯斯州的熱帶種植園產出優質咖啡豆,麻袋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烘焙香氣。來自內陸礦區的銀錠經鐵路運抵,等待裝船至歐洲鑄幣廠。桃花心木和雪鬆被鋸成板材,用於歐美家具製造。歐洲蒸汽機、鐵軌、玻璃器皿在此卸貨,美國標準石油的油桶隨處可見。
港區設有外資公司辦事處,德國商人頭戴禮帽,手持賬本監督貨物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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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家族在墨西哥的負責人已經在港口等待一行人。傑克開始指揮手下卸貨、清點、打包、轉運這次準備的探險物資。王月生此刻才驚訝於摩根家族的實力以及這些白人這麽多年全球探險考察所積累的豐富經驗和知識。其中:
測繪工具有精密羅盤、六分儀、測量海拔的氣壓計、繪製地圖的經緯儀、手持測距輪;記錄工具有木質箱式相機和玻璃底片、顯影藥劑等;標本采集工具則有地質錘、標本夾、保存動植物樣本的防腐藥劑罐,還有小型鐵鍬、毛刷等考古挖掘工具;
幾位專家還隨身攜帶了基於西班牙殖民時期的記錄編纂的《墨西哥古代文明手稿》、《中美洲民族誌》;
摩根航運公司的當地機構已提前雇傭了熟悉叢林路徑的30名當地挑夫,配備了15頭騾馬運輸物資;
給團隊準備了砍刀、斧頭、繩索等;
按照人均每日配給1.5磅罐頭肉類、壓縮餅幹、咖啡粉、預防壞血病的檸檬汁的標準,準備了滿足3個月行程的食品;用於野外取水或者降雨處理的剛發明不久的金屬濾水器和煮沸裝置;
除了隨船過來的美國醫生外,當地還配備了1名當地隨隊醫生並攜帶了抗瘧疾的奎寧、碘酒、嗎啡針劑、止血繃帶等;
紮營用的帆布製防水帳篷和配套的防蚊蟲紗網、紮營時在營地外圍撒來防蛇用的石灰粉、夜間燃燒驅蟲的艾草、煤油燈、鎂條點火器;
15名美國跟來的隨隊保安每人攜帶射速快,適合叢林近戰的溫徹斯特連發步槍,彈藥基數每人200發,和柯爾特左輪手槍;
……
還有好多,但王月生看到這裏已經頭昏腦漲了。
一行人隨後入住了當地的旅館。王月生閑來無事,拉上本傑明在街頭閑逛。1月是這裏的幹季,日均溫約25°c,涼爽海風緩解濕熱,午後偶有陣雨衝刷石板街道。港口眺望可見墨西哥最高峰奧裏薩巴火山,白雪覆蓋的錐形山體聳立於熱帶天際線。港口外圍的紅樹林中,蒼鷺與火烈鳥棲息,漁民用獨木舟捕撈蝦蟹。棕櫚樹環繞的中央廣場上,白色大理石涼亭下,本地樂手演奏哈拉貝舞曲,婦女身著刺繡裙售賣油炸蕉葉玉米卷。殖民時期連廊下,咖啡館飄出古巴咖啡香,歐洲水手與墨西哥商人洽談生意。小攤販叫賣海鮮酸橘汁醃魚和椰奶燉魚。工人午間以玉米餅夾辣豆泥果腹。混血碼頭工人頭戴草帽、腳踩皮涼鞋,非裔搬運工赤腳穿梭於貨堆間。乞丐蜷縮在教堂台階,擦鞋童追逐旅客,巫醫在集市兜售草藥。港口警察佩戴寬邊帽與步槍巡邏。1月20日的聖塞巴斯蒂安節剛過,街頭殘留彩紙與爆竹碎片,信徒抬聖像遊行至港口祈福。
隨著太陽落山,整個港口變得似乎比白天更加有活力。黃色外牆的巴洛克風格的聖卡塔利娜大教堂鍾聲回蕩,信徒點燃蠟燭。居於彩色殖民宅邸的西班牙後裔與外國商人乘馬車沿海濱大道兜風,酒館中古巴移民彈奏起三弦吉他。
碼頭附近的露天市場上,炭火爐煙熏火燎,蒼蠅盤旋在熱帶水果堆上,勞工、漁民、婦女和兒童圍繞木推車或以草席鋪地,售賣或享受著當地的招牌小吃,其中的酸橘醃蟹肉是將新鮮藍蟹肉用青檸汁醃漬,拌洋蔥、番茄和香菜,盛在椰子殼中;garnates是用烤玉米棒塗蛋黃醬、辣椒粉和碎奶酪,插木棍邊走邊啃。
港口酒館的石砌或木結構建築內懸掛油燈,牆上貼著鬥牛海報和泛黃的航海圖,桌上鋪著粗糙麻布。水手、碼頭工人、外國商人混坐,煙霧繚繞中夾雜西班牙語、英語和非洲方言的喧鬧。大家品嚐著當地招牌菜pescado a a veracruzana韋拉克魯斯式燉魚),這是以本地紅鯛魚為主料,用番茄、橄欖、酸豆、洋蔥和辣椒燉煮,香料中隱約透出大航海時代傳入的肉桂味;或者caarones a ojo de ajo蒜香蝦),鐵鍋煎製的海灣鮮蝦,淋上大量蒜末和青檸汁,佐以玉米餅。至於飲品,則是本地梅斯卡爾酒ezca,帶蟲的龍舌蘭烈酒)或古巴朗姆酒ru),工人常以廉價甘蔗酒aguardiente)解乏。
中央廣場旁的拱廊下,gran cafe de a parroia咖啡館內擺放著藤椅與大理石桌,侍者穿白色製服,牆上掛鍍金鏡子與歐洲油畫。西班牙後裔商人、歐洲外交官和本地精英品嚐著cafe de oa陶罐咖啡),這是現磨本地特產優質韋拉克魯斯咖啡豆,加紅糖和肉桂在陶罐中煮沸,盛入彩繪陶杯;吃著taaes veracruzanos韋拉克魯斯粽子),這是香蕉葉包裹的玉米麵團,夾雞肉、橄欖和辣椒,蒸至軟糯;享用著甜點duce de caote紅薯蜜餞)或turron西班牙式杏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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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王月生和本傑明,則是跟考察團一行去了摩根家族當地代表安排的在一所殖民莊園內的cinas de hacienda富商宅邸私廚)。廚房用炭火陶灶,銀餐具與彩釉陶盤混用。大家享用了體現歐洲傳統的bacaao a a vizcaina巴斯克鱈魚),這是西班牙醃鱈魚配番茄、紅椒和橄欖油,以及當地特色的oe de xi,這是用鄰近山區小鎮xi的複雜醬料,以巧克力、堅果和二十餘種香料燉煮火雞;甜點是fan de 椰香布丁)和西班牙式糖漬橙皮。
席間,保安隊長給大家講解了下一階段路上行程的安全事項,什麽必須每日服用奎寧啊、必須穿戴長袖衣物和麵罩防蚊蟲啊、營地定期噴灑石炭酸消毒啊、夜間必須設置火堆和攜帶嗅鹽驅趕美洲豹啊、遭遇毒蛇時優先使用抗蛇毒血清啦等等。不一而足。
然後就是愛德華?赫伯特?湯普森,對,就是那位自稱正在籌備對瑪雅聖井進行潛水考古的美國駐尤卡坦領事,宣布了幾位專家擬定的考察計劃,預期在到達離遺址最近的人類聚居區後,用1015天向叢林腹地推進,每日行進58公裏,夜間整理標本和地圖,發現遺址後再用1015天開展測繪、攝影和局部挖掘,重要文物用蠟紙包裹後裝箱運輸等等。
王月生覺得跟自己無關,自己就是指個方向,跟著大部隊走,到時候挖掘考察什麽的,都是別人的事了。但無論是王月生,還是考察團的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人有千算,天有一算,專家煞費苦心製定的方案和物資準備根本派不上什麽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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