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坎貝爾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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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聖誕節前最後一個工作日,倫敦白廳,就是4年前王月生曾經陪同康德黎為了解決被清國公使館綁架的革命先行者而來到過的地方,英國外交部的常務秘書:弗朗西斯·卡梅倫、殖民地部的常務秘書:約翰·安德森和印度事務部的常務秘書亨利·梅因正在進行業務對接。
殖民地部的常秘安德森道,“有些越權,他應該管好他的緬甸領事業務,而不是在完成臨時交辦的一次性業務後再去與一個中國人對帝國的外交政策或者殖民地的產業規劃說三道四,哪怕那個中國人剛剛接受了帝國的表彰”。
“我同意約翰的意見,嗯,約翰·安德森先生的意見,而不是那位約翰·坎貝爾領事。大英帝國在印度種植什麽作物、提煉什麽產品、如何運輸銷售到合法市場,不容一個中國人指手畫腳”。印度事務部的常秘梅因幫腔道。
“既然兩位先生對於約翰·坎貝爾的觀點一致,那麽我就放心了。經喬治·漢弗萊爵士注:時任財政部常務秘書,其職能相當於現代公務員體係的“首席行政官”,對於英國中央政府所有部門的公務員的調動任免有決定權)建議,埃默裏勳爵注:1900年10月剛從第三代蘭斯多恩侯爵亨利·佩蒂菲茨莫裏斯手中接任外交大臣)決定任命約翰·坎貝爾先生為帝國駐昆明總領事,兼滇緬鐵路和通訊建設委員會主任,屆時他的工作還希望得到二位的全力支持”。卡梅倫拿起一張任命書宣布道。
安德森和梅因相互看了一眼,知道這位約翰·坎貝爾的報告說到了本土很多老爺們的心坎上了。自己已經表示了反對,對得起那些印度鴉片種植園主和上海猶太鴉片商人的囑托了。前任外交大臣蘭斯多恩侯爵盡管以外交手腕靈活著稱,主導了19世紀末英國對法、德、俄的均勢外交,但畢竟在印度總督任上與那兩批人的利益糾葛太深,引起了國內工商業者的不滿。也難怪,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上了秤千斤打不住。國內的工廠主終於發現他們過去這麽多年在中國市場賺不到錢的原因了,起碼是他們以為找到了,原來中國人有限的錢,都被印度的鴉片種植園和猶太的鴉片商人賺走了,反正他們是這麽說的。而且,據說中國的地方大員和中央政府都已發現了這條生財之道,已經決定,反正不能禁止英國鴉片進口,那索性自己種罌粟提煉鴉片好了。據說其中的雲南和甘肅兩地的煙土的質量已經隱隱超過印度產品。鬧哪樣?我們的龍蝦兵不遠萬裏,用大炮叩開清帝國的大門,還背負了那麽多道德譴責,是為了讓中國人優質低價地吸食鴉片嗎?是為了讓我們的工業產品可以傾銷、讓他們的原材料可以方便地輸送到本土的工廠的呀。
自己既然已經為背後的臨時金主說完好話了,剩下的,就是配合好首席公務員大人和新任外交大臣的步伐,盡快像那份報告中建議的一樣,調整思路,以打通緬甸與雲南的交通和通信為起點,在雲南培養一批熟悉和遵從英國工業體係標準的產業工人隊伍和工業體係,按照帝國的分工,發展好當地的采礦業和茶葉等經濟作物,讓當地的工廠主和農場主有錢買帝國的工業品,然後用這些工業品去為帝國提供更多的原材料,同時讓工人和農民有收入購買帝國生產的消費品,達到那個文件裏說的什麽正循環。對呀,這才是世界帝國該有的做派,這才是掙大錢的長久之道。
所以,三人代表各自的部門和背後的金主,完成了表態,有了交待後,就開始落實首相批複,基本遵照約翰·坎貝爾報告中的建議進行。當然,其中那些關於用中國賠款的一部分作為培養中國留學生的建議,為時尚早,他們的李鴻章大人還沒跟各國代表達成一致呢。
幾人討論的坎貝爾方案,就是那天王月生與坎貝爾開始唇槍舌劍、後來又惺惺相惜狀地學術探討之後,坎貝爾根據王月生的提示,以及王月生提供的過去幾十年的中國鴉片進口和從英國的工業品進口,經過計算,居然發現,從1880年至1889年:
中國鴉片年均輸入量:約7萬箱每箱約140斤,總重約980萬斤)。
單價:優質孟加拉鴉片每箱約值白銀600兩,中等品質鴉片約400兩。
總價值按混合均價500兩\箱計算):7萬箱x500兩\箱=3500萬兩白銀\年
十年總和:3500萬兩 x 10 = 3.5億兩白銀約合1.75億英鎊,按1英鎊≈2兩白銀換算)。
而同一時期,英國對華工業品出口總值約為每年1200萬英鎊如棉紡織品、鋼鐵製品),十年總計約1.2億英鎊。鴉片輸入價值是工業品出口的1.46倍。
按照王月生提供的思路進行假設性推演,若將購買鴉片資金轉購英國工業品,采用王月生提供的一個號稱他在英國認識的地下經濟學家凱恩斯發明的乘數模型估算經濟效應乘數係數取1.5–2.0),則就業帶動
直接就業:
每1英鎊工業投資約創造0.5個就業崗位19世紀末英國製造業勞動生產率數據)。
1.75億英鎊x0.5=8750萬個工時就業
折合全職崗位約21.9萬人按年工作時長2000小時計)。
間接就業供應鏈與服務業):
乘數效應下新增就業約32.9萬–43.8萬人。
稅收貢獻
直接稅收:
工業利潤稅當時稅率約10):
1.75億英鎊x10=1750萬英鎊\年
十年累計1.75億英鎊。
間接稅收消費稅、關稅等):
乘數效應下稅收總額約2.6億–3.5億英鎊。
工業新增價值產業鏈增值:
每1英鎊投資帶動2–3英鎊工業產值鋼鐵、紡織業平均增值率)。1.75億英鎊x2.5=4.375億英鎊\年
十年累計43.75億英鎊,相當於1890年英國工業總產值的12。
結論是,若1880–1889年英國對華鴉片輸入的3.5億兩白銀全部轉購英國工業品:短期可創造約43萬就業崗位,帶來年均2.6億英鎊稅收,推動工業產值增長43.75億英鎊;長期收益難以估量。
雖然坎貝爾知道自己的算法有問題,但立論是正確的,而且就像王月生說的什麽“常識政治”,對啊,英國有投票權的工人和有錢的貴族老爺們誰會在乎小數點是否點錯,反正他們直覺正確,那就是對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中國古人誠不我欺。
雖然自己曾想著讓王月生把這份報告直接遞到他背後的倫敦那些不知名的大人物手裏,但看到王月生臉上譏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這個試探又被人看破了。對方根本不是英國政治的菜鳥,相反,非常懂得英國公文和公務員工作的運行體製,自己隻有通過正常的渠道,正常地遞交上去,才會得到正常的評價。至於這份報告會不會送到王月生背後那些大人物的手中,自己用得著操心嗎?就算落到王月生背後人的反對派手中,誰又會說自己一個帝國東亞外交官對於中國市場容量的分析和帝國出口產品的升級建議是政治不正確?政治不正確。王月生先生的嘴裏這種妙詞總是層出不窮。
當然,對於王月生心心念念的用什麽“庚子賠款”,好吧,這也是王先生發明的詞,拿出一部分用於培養中國赴英留學生,培養與大英帝國價值觀相同的工商業者與中產階級,這個偉大的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設想,還是您自己去跟後麵的大佬勾兌吧。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想往我的報告裏塞私貨的小心思。你在昆明撥弄算盤珠子的響聲,倫敦都聽得見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咱們仍然把視線投回王月生回拜四國特別代表的行程上。王月生這邊還對上午通過虛空造牌、誤導坎貝爾以為自己是英國某些勢力的東方利益代言人,從而上下其手,自以為完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不知道自己這點小伎倆也就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才實現了一個此時列強都玩爛了的操作,即虛言恫嚇,平地摳餅。不要說英法這些老牌殖民者了,就是沙俄這種在國際上被公認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的野蠻玩家,都用這種套路把滿大人蒙得一個來一個來的。
就拿沙俄侵占的幾百萬平方公裏的外東北、外西北的領土來說吧,人家英法還真的是打了一仗又一仗,而俄國人就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滿大人就把領土乖乖地送出去了。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1860年英法聯軍攻陷北京後,沙俄以“調停者”身份介入,聲稱幫助清政府與英法斡旋,實則借此機會向清政府施壓。沙俄公使伊格納季耶夫謊稱“若清廷不答應領土要求,俄軍將與英法聯合進攻東北”,迫使清政府接受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割讓烏蘇裏江以東包括庫頁島)約40萬平方公裏領土。
太平天國運動期間,沙俄在清朝忙於鎮壓太平天國時,加緊在東北和西北邊境的軍事滲透,以“協助平叛”為名,要求領土讓步。沙俄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nikoay uravyov)率軍艦在黑龍江流域示威,聲稱“若拒絕簽約,俄軍將直接占領領土”。清政府黑龍江將軍奕山在武力脅迫下,被迫簽訂1858年《璦琿條約》割讓黑龍江以北60萬平方公裏土地。
沙俄通過小規模軍事行動如強占伊犁河穀)和邊境駐軍威脅,迫使清政府簽訂1864年《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割讓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44萬平方公裏土地。
而沙俄付出了什麽呢?無非是“你不給我我就打你”、“你不給我我就跟別人一起打你”和“那地方本來就不是你的”三句話。所以,如果王月生知道自己剛才那番上躥下跳,自以為得計的表演的舉動在真正國際政治家眼中的含金量的話,恐怕要羞愧而死。後世有專業團隊可以提供支持,可是王月生不知道啊,那邊也不知道啊。隻能任王月生懷係統之大能,行高射炮打蚊子之舉。如果穿越者有kpi考核的話,估計王月生肯定是被末位淘汰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