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哈裏斯的律師第三次以 “證據鏈不完整” 為由企圖駁回指控時，法庭穹頂的水晶吊燈突然明滅了一瞬。那簇幽藍的電流順著燈臂蜿蜒而下，將懸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切割成細碎的光斑，如同記憶被割裂的碎片。這細微的閃爍，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鐵門。
    老式法庭的黴味裹挾著汗酸氣撲麵而來。斑駁牆麵上歪斜的標語 "公正司法" 已褪成灰白，生鏽的鐵窗欞將陽光篩成條狀，在被告席的水泥地上投下冰冷的柵欄。我低頭看著手腕上深深的勒痕 —— 那副手銬戴得太緊，邊緣早已磨出血痂。頭頂的吊扇葉片沾滿油垢，每轉動一圈都發出垂死般的呻吟，將燥熱的空氣攪成粘稠的漩渦。
    周明軒坐在旁聽席第三排陰影裏，金絲眼鏡反著冷光。他指尖有節奏地叩擊扶手，西裝袖口露出半截精致的機械表，秒針走動的滴答聲與我的心跳共振。當法官念出 "商業欺詐罪名成立" 時，他翹起的二郎腿突然停止晃動，嘴角揚起的弧度精準得如同用圓規丈量過。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混著父親撞擊欄杆的悶響，在狹小的法庭裏撞出令人窒息的回音。我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瀕死般的嗚咽，淚水滴落在胸前褪色的囚服編號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恥辱。
    "蘇小姐？" 書記員的聲音裹著電子合成器的嗡鳴。我猛然驚醒，發現指甲在真皮文件夾上掐出月牙形凹痕。現代法庭的全景玻璃幕牆外，暮色將城市天際線染成鐵鏽色，與記憶中老法庭的黴斑牆麵詭異地重疊。此刻我身上的定製西裝筆挺如新，口袋裏藏著微型錄音設備，而七年前的我正蜷縮在監獄鐵床上，聽著老鼠在牆縫裏啃食希望。
    "法官大人，" 我觸碰腕表激活全息投影控製鍵，銀色表盤邊緣泛起幽藍漣漪。前世的雨夜在法庭中央徐徐展開：雕花木門虛掩著，周明軒的影子在胡桃木書桌上扭曲成猙獰的獸形。鋼筆尖劃過羊皮紙的沙沙聲清晰可辨，他每模仿一個筆畫，都會抬頭張望窗外的雨幕 —— 卻始終沒發現，灌木叢裏那個渾身濕透的女孩正用顫抖的手機，將罪行永遠定格。
    "這段被篡改的監控原文件，我保存了七年。" 我調出數據對比界麵，紅色警示框在偽造時間戳上不斷閃爍，"他們刪除了周明軒進入書房前的 17 分鍾，卻沒發現老式監控每小時自動備份的隱藏程序。" 法庭後排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我轉身直視哈裏斯驟然蒼白的臉，"埃克森美孚試圖用同樣的手段掩蓋汙染證據，但這次，" 全息畫麵切換成連夜檢測的土壤樣本，熒光顯微鏡下的汙染物顆粒正在瘋狂裂變，"我們用區塊鏈技術為每個數據點加上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法槌落下的瞬間，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響在記憶與現實中轟然重疊。前世的絕望與今生的曙光在視網膜上交鋒，我終於明白，那些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的夜晚，都是為了此刻能將真相高高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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