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某些人炸毀了。
    “是誰炸的？”威爾斯回答道，但話音未落就被四麵八方突然響起的槍聲淹沒了。
    威爾斯立刻撲倒在地。一些載著美國人的吉普車飛馳而去，根本不理會戰俘。
    發生什麽事了？威爾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什麽也沒看到。
    又有槍聲了！不過已經離他們很遠了。謝天謝地，威爾斯終於鬆了一口氣。現在怎麽辦？跑，美國人的話，狗都不信。
    “我們還是等著美國人吧，”一名高射炮手說，“他們很快就會把我們送回家。”
    旁邊不少戰俘都表示同意。他們說有美國人在，我們很安全。
    “那麽，你呢，夥計？”剛才提醒威爾斯遠處著火的那個男人問道。
    現在威爾斯仔細打量著對方。他是個聰明的人。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絲頑皮的微笑，細小的皺紋表明，這個三十五歲的男人喜歡笑，而且絕對是個好夥伴。
    “我覺得我們得逃跑，躲在灌木叢裏，打一場小小的私人戰爭。”
    “太好了！”這名男子高興地伸出手。“你可以信賴我。對了，我叫圖特裏安。”
    “我叫威爾斯。”
    “你們真是個白癡，”旁邊的人抱怨道。“你們還沒打夠嗎？最好跟美國人一起走。”
    “如果他們騙我們呢？”圖特裏安反駁道。
    圖特裏安麵色凝重地說道：“我見識過幾個美國戰俘營，讓我回想起俄國戰役剛開始那所謂的‘黃金開端’。想當年，我們就是那樣把俄國人往一塊兒驅趕，他們就跟屠宰場裏待宰的牛羊沒兩樣，一個人踩著另一個人的腿，亂成一團。你說，要是自己先餓死了，那些身外之物又有啥用？如今這麽多戰俘，美國人要養活他們，就跟當年我們麵對成群湧來的俄國人一樣，難啊。”
    聽著圖特裏安的描述，一幅幅恐怖的畫麵在威爾斯眼前浮現。他想起一位相識的戰俘曾跟他講起在戰俘營的可怕遭遇。囚犯們在饑餓的驅使下，如同食人族一樣，一旦有人虛弱或者生病，就會被其他人殘忍地殺死並吃掉。
    威爾斯心中不禁認同圖特裏安所言：確實啊，這麽多戰俘，究竟該如何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那些維持生命所必需的食物又從哪兒來呢？這無疑讓情況變得更加棘手。看樣子，圖特裏安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隻不過圖特裏安考慮得更為實際。
    與此同時，那些司機們步行返回營地，嘴裏還哼唱著伊萬的聖歌。原來，他們在俄國營地得到了豐盛的食物和飲料，甚至連一路所需的香煙都配備齊全。他們還說道：“德國政府垮了，戰爭結束了。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蘇聯軍隊隨著那些司機的屁股一同前來的，他們端著衝鋒槍，衝進來營地，徑直指向威爾斯他們，就這樣迎接著這群被愚弄的德國人。
    “達瓦伊，達瓦伊過來啊，過來啊）！” 蘇聯士兵衝威爾斯大聲叫嚷著，硬是將他們從 “家” 中驅趕出來。其中一個士兵狠狠一腳踢在威爾斯的屁股上，催促著加快把他往一輛小型軍用卡車上裝的速度。
    此時，圖特裏安已蹲在卡車裏，手裏還拿著個十字架。他帶著黑色幽默調侃道：“要是大當家知道這些俄國佬正在痛揍他所謂的優等民族……”
    很快，卡車停在了一片陌生的營地前。營房裏，擺放著一張大桌子，桌上除了一把衝鋒槍，別無他物。幾個紅軍士兵像雞找高處棲息那樣，坐在長凳上。
    威爾斯被猛地推進房間。緊接著，他又聽到一聲 “ruki erch！雙手舉起來，快點！）”
    無奈之下，他隻得再次高高舉起雙手。兩個俄羅斯士兵開始對他進行從頭到腳的搜查，翻遍他的衣領、袖口、褲腿，把他所有口袋都翻了個底朝天，還從背包裏掏出所有能用的東西，一把扯下他手腕上的手表，隨後又指著他的靴子。
    威爾斯沒辦法，隻好脫掉靴子，穿著襪子從另一個出口離開房間。到了外麵，蘇聯士兵又開始叫嚷：“達瓦伊，達瓦伊過來啊，過來啊）！”
    士兵們用槍托搗他，還用腳踢他，沿著一條被鐵絲網圍起來的小路，將他趕進戰俘營。那裏已經聚集了數百人，甚至可能有數千人。其他人都呆呆地蹲在地上。
    “你好，威爾斯！”
    “這邊！”
    謝天謝地，圖特裏安已經先他一步到了這裏，並且還比他更早接受了審訊。
    “一排排的囚犯，就跟新聞片裏的蘇聯戰俘一樣，” 圖特裏安說道，“裏麵還有十三四歲的男孩呢。”
    那些男孩大概是從軍校來的吧。他們體格並不健壯，有些人甚至連背包都背不動。俄國人就愛看這些穿著深色製服的小家夥們搖搖晃晃地摔倒，然後就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孩子動手。路上已經有幾個人躺在那兒了，威爾斯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是啊，孩子，” 圖特裏安的話讓威爾斯脊背一陣發涼，“戰爭中，總會有很多人毫無意義地死去。而對我們來說，戰爭最糟糕的部分才剛剛開始。我們必須得接受這個事實。現在隻有一件事能做：保持警惕，千萬別讓自己被打倒。每一個無用的舉動，每一次情緒激動，都會消耗體力 ——”
    “所以得把體力留著。要是能休息或者睡覺，就趕緊這麽做。一來，能感覺沒那麽餓，二來，也能節省體力，指不定其他地方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威爾斯意識到這些話也是在提醒自己，於是朝戰友點了點頭。他心裏明白就是這個理兒，不過還是很感激圖特裏安的提醒。新囚犯不斷被送進來，有些人身上明顯帶著被虐待過的痕跡。
    但根本沒人去問他們是誰下的手，是在審訊裏遭遇的？誰在乎呢？每個人都隻關心自己，自顧自地活著。
    圖特裏安的預言果然沒錯，戰爭最糟糕的部分似乎真的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