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後，大家又迎來一個驚喜，錯過的餐食可以補上了，相當於份量翻了一番。雖說食物的實際分量沒增加，但變得更濃稠，也更能填飽肚子。
    “我猜是斯大林過生日了。” 一個柏林人說道。
    威爾斯一邊若有所思，一邊把餐盒裏的食物吃得一幹二淨。五月的這些日子，時間過得可真快！
    “威爾斯在哪兒？” 營房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馬上到審訊室那兒去。” 飯盒碰撞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個人往後退了退，威爾斯蹲在木床架上，和其他人一樣滿臉驚訝。
    被大家叫做 “紅色沙皇信使” 的集中營管理處職員本諾?哈格爾邁爾朝威爾斯走了過來。
    “兄弟，別吃了！” 他語氣嚴厲，“上頭的政客找你談話。”
    “那又怎樣？” 威爾斯吼道，“難道我就得餓死嗎？我先吃點填下肚子。”
    但他還是起身了，他心裏明白，命令耽擱不得。此刻，他對食物的事幾乎沒什麽心思。
    “祝你好運！” 威爾斯和本諾?哈格爾邁爾離開營房時，有人在身後喊道。其他人大多連頭都沒抬。
    誰知道那些人會對他做什麽。
    大家肯定覺得他已經引起注意了，所以最好別和他扯上關係。盤子依舊叮當作響，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
    俄羅斯審訊官員熱情地迎接了威爾斯。翻譯也在房間裏。那個俄羅斯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看樣子不是什麽大事。威爾斯還擔心施密特之前說的話會帶來不愉快的後果。
    俄羅斯人發問，翻譯轉述，威爾斯回答。
    “你今天為什麽唱歌？”“因為大家都在唱。”
    “為什麽大家都唱歌？”
    威爾斯聳聳肩，“可能這樣行軍能輕鬆點。”
    “但你們不該整齊劃一地行動。”“我明白。”
    “你說‘我明白’是什麽意思？”
    “跟中尉說，” 威爾斯轉頭看向那個年輕女子，“宣傳片可不隻是蘇聯會製作。”
    翻譯驚訝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地逐字翻譯。看得出，她也很好奇上司會有什麽反應。
    但這位政客沒作回應。他聲稱德國戰俘們的歌聲是一種挑釁，必須得彌補。隻可惜他現在才知道，不然今天這頓好飯就沒了。“民歌怎麽能算挑釁呢？” 威爾斯著實被嚇到了。他向翻譯解釋，那首歌有多無害，還主動提出逐句背誦，好讓她能讓這位政客相信，這首歌完全不涉及政治。
    “大多數人唱歌，可能是因為想家，想念妻子和孩子。” 俄羅斯人覺得這話有道理，但他想親自聽聽旋律，判斷這首歌到底有沒有攻擊性，是不是無害。
    “唱歌！” 穿製服的年輕女子命令道。一件既奇怪又好笑的事發生了。威爾斯從椅子上站起來，唱起了那首歌曲。
    威爾斯刻意把旋律唱得莊嚴且略帶憂鬱。這樣一來，他去掉了行進時的節奏，卻增強了對俄羅斯人的感染力。那位來自奧地利的移民，身穿製服的年輕女子，沒有看他。起初，她直直地盯著前方，接著，像是不經意間，她轉過身，望向窗外。
    威爾斯，一個德國的戰俘，此刻在審訊室裏歌唱。
    “好啊，好啊！” 這位政客對旋律讚歎不已，還讓翻譯把歌詞譯出來。威爾斯明顯感覺到翻譯不太情願。她剛譯完，就突然轉頭看向他。
    “你為什麽不唱德國人最喜歡的歌：當猶太人的血從刀上噴出時，一切都會加倍好？”
    威爾斯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憤怒，感覺這個年輕女子其實被這首簡單的歌曲吸引了，但她既不想，也不能承認。
    “雖然其他人唱過，” 威爾斯回答，“但你絕對聽不到大部分士兵會唱那樣的歌。” 俄羅斯人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場小小的唇槍舌戰，還要求翻譯解釋清楚。
    要是這時候翻譯傳達錯了信息，威爾斯可就真懵了，這一點毫無疑問。
    “中尉相信你。” 女人猶豫了片刻後說道。
    “謝謝！請問，您叫我來這裏究竟所為何事？”
    “等他們告訴你吧。” 翻譯冷冷地解釋道，緊接著又急忙對那位俄羅斯人說著什麽。俄羅斯人眯起眼睛打量著威爾斯，偶爾點點頭，聽著女人的話。一股寒意猛地襲上威爾斯的心頭。
    接下來會怎樣呢？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為什麽這個女人突然變得這麽不耐煩？與此同時，他不禁想起營房裏那還沒吃完的半空飯盒。也不知道剩下的食物還在不在，會不會已經被別人狼吞虎咽地吃光了？
    今天被叫到這，可真是夠倒黴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吃到這麽像樣的一頓飯。
    “中尉沒什麽要說的了。” 翻譯打斷了威爾斯饑腸轆轆的思緒，“你可以走了。去接待室等著，施耐德同誌會叫你。他會告訴你更多情況。”
    說完，她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威爾斯，審訊官也不再理會他。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威爾斯完全無法理解這整個被召喚過來的過程，以及事情為何會這樣發展。他走出房間，表麵上刻意挺直了身子，可內心卻充滿了不安。
    在外麵，威爾斯遇見了施密特。施密特隻是匆匆揮了揮手，便立刻走進了警察局的辦公室。幾分鍾後，他又走了出來，對著威爾斯點點頭，說：“跟我來，我們有點事兒要談。” 他把威爾斯推進自己的房間，二話不說，就從櫥櫃裏拿出了一整套餐具。
    “吃飽就好。” 他笑著說，“你得吃飽。你看你臉都那麽蒼白了。”
    “你試試空著肚子慢跑一上午，拍完宣傳視頻，再唱一首歌試試。” 威爾斯一邊嚼著食物，一邊抱怨著。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了。
    施耐德餐盒裏的食物，肯定比營房裏剩下的要好得多，甚至裏麵還能看到有肉在湯汁裏晃悠。餓極了的威爾斯，一下子就撲了上去。隻是偶爾會瞥一眼施密特，而格施密特完全沒注意到他，正專注地翻閱著文件。雖說這種不確定性讓威爾斯心裏不安，但此刻他還是盡情享受著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