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上次回去，莫山主給開了青華補血丸，嫂子吃過以後，精神頭兒接著就好了，當時以為好了，爹爹還備了禮送到山門。可就在我要回來那晚上，突然又暈倒了。”
    王曦琴沉默良久，才悶悶的說，“青華補血丸是最好的補氣血的丹藥，就算是大京，也沒比這更好的了。”
    兮兮想到了什麽，問蘇喬“像你嫂子這樣狀況的人多嗎？就是氣血不足這種症候的？”
    蘇喬努力琢磨了一會兒，才為難的說“這是婦人們常有的症候，沒人跟我說這些。不過，我嫂子倒是經常寬慰哥哥，說她已經是有福氣的了，遇到了我家這樣的好人家。她一起做活的好多姐妹，不行就不行了，病了家裏沒人管，有的做著活一頭栽地下就死了。”
    兮兮如鯁在喉，心裏堵得厲害，病了沒人管，還要做工做到死。聽蘇喬講的這麽平淡，看來在夢姑部，這種情形已經很常見的了。
    不過，“吳嬸為何離開你爹爹家？”她是覺得吳嬸能離開前夫改嫁，說明女子還是有自由的，夢姑部也不見得有那麽差。
    她覺得自己問的很唐突，很不好意思，順著蘇喬的話稱讚，“你爹爹家真是好人，還讓她把你們兄弟帶走了。”
    誰知蘇喬說“我爹爹跟吳家爹爹是過命的交情，有一年他們上林子裏去，遇到了毛山君，多虧吳家爹爹相救，我爹才回來。吳家爹爹沒女人，我爹有三個，他就把我娘送給他了。我和我弟是雙生子，是我娘沒過吳家之前有的，可不就帶過去了嗎？我爹不好往回討的。”
    兮兮完全聽不下去了，她看了一眼王曦琴，王曦琴卻是完全沒覺得蘇喬說的故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原始人，野蠻人”，這兩個詞一直在兮兮腦袋裏打轉。一直到他們動身，眼看著王曦琴下車騎馬往前麵去了，她才悶悶對文星棋說道，“夢姑部真的很原始嗎？”
    “原始？”文星棋奇怪的問，“郡主生於西紐城，長於夢姑部，怎麽反倒來問我？”
    “我不太記得了，”兮兮已經能很熟練的應對關於“記憶”這回事，她懶懶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隻是在問你對夢姑部是怎麽看罷了。”
    文星棋笑道“如何看？隻是一個與大京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罷了。其實我們一路往西，郡主會發現，大京和夢姑部越來越像。等到了棲霞郡，就沒什麽兩樣了。”
    兮兮點點頭，表示明白。邊界都是人為劃出來，文化卻是自然形成的。
    可是，“大京人也會不管家裏生病的女人，讓病人勞作到死，還把女人當禮物送來送去的嗎？”
    她把蘇喬家的故事對文星棋講了一遍，吐槽道“關鍵是他們，就是阿琴和蘇喬，他們倒也罷了，還有蘇喬的嫂子，那麽聰明的人，好像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
    文星棋這才明白原來兮兮的心病在這裏，斟酌了一下用詞，解釋道“一地一風俗，夢姑部沒有學校，除了主子，就是奴仆。就算是有幾個自由民，也大部分不識字。他們知道的，就是老一輩人傳下來的那種東西。所以，他們覺得，天下的事情，就該是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苦的。隻要大家都是苦的，就沒什麽。”
    兮兮不以為然，她嗤之以鼻“這是什麽混賬邏輯？而且怎麽可能大家都是苦的？王子就過得花天酒地……”
    她想想這麽說好像對王曦琴不太公平，就轉了方向，“男人為什麽生病了有人管？為什麽他們病了不用勞作？為什麽不能當禮物送人？”
    “怎麽不能？”文星棋笑了起來，“小星琪不就是大皇姑送給陛下的禮物嗎？看來郡主真的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原來如此，”兮兮雖然驚奇卻不意外，“小星琪不算的，他本來就是花善堂的嘛。”
    “那什麽出身才算呢？”文星棋問，“出身善堂，算不算？”
    兮兮想了想，“奴仆也不算。”
    “那如果是我呢？”
    “什麽？”她好像聽到了什麽八卦故事，好奇心一下子提起來，見文星棋不繼續了，不耐煩起來，“說好了要講故事，你就講講嘛，我保證不說出去。”
    “嗯，講講也沒什麽。也不算太大的秘密。”文星棋說，“正好，你不忿我做你爸爸，我就給你說說這個故事吧。”
    文星棋接下來的故事確實非常震撼，成功的吸引了兮兮的注意力，不再去想夢姑部那些鬧心的事情。
    “我本名文琪玉，小星琪的琪。”
    “你本來就姓文？”兮兮覺得文星棋第一句話就信息量很大，“你們的名字……你和小星琪，是什麽關係？”
    原來，文星棋的父母是文家的旁支子弟，在文氏子弟例行的雪蓮山外門弟子夜獵中，因意外不幸隕落，隻留下一對雙生子孤苦無依。
    “雙生子？”兮兮說，“阿良？可他看起來比你年輕很多。”
    “他在老師身邊長大，我卻是在善堂。”文星棋淡淡的說，“病了無人管，做工做到死。是善堂裏每個廢材的日常生活。”
    兮兮知道自己被文星棋挑刺了，“挑刺是讀書人積習”，兮兮在心裏給王曦琴點了個讚。口中卻很同情加鼓勵，“你讀書多好啊，你怎麽可能是廢材呢？不一定非要修煉啊。”
    “文氏子弟無數，天才輩出。”文星棋沒有搭理兮兮的鼓勵，喃喃的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講給兮兮聽。“然而，在這群天才之中，卻有一個名叫文琪玉的孩子，被稱為‘廢材中的廢材’。”
    “我天生靈根殘缺，修煉速度極慢，甚至連最基礎的引氣入體都難以完成。家族內的弟子們常常嘲笑我，稱我為‘文氏之恥’。”
    “還好，我有父母，還有阿良一直照顧我。再後來，父母沒了，阿良也被雪蓮山帶走。”文星棋頓了頓，“雪蓮山不要我。”
    “我被送去了善堂。去的時候年齡算是大孩子了，就先做了雜役。修煉不行，學別的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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