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沉重、帶著死寂餘韻，卻又被一縷微弱卻堅韌的暗金鋒芒氣息貫穿的黑暗。
    林默感覺自己像一灘徹底摔碎的爛泥，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已耗盡。劇痛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他殘存的意識。身體……幾乎感覺不到了。唯有源核深處那一點微弱卻穩定燃燒的灰白星火，以及懷中傳來的、深藍光繭內微弱卻頑強的心跳，提醒著他……還活著。
    墜落停止了。
    他們似乎落在了一片……堅硬、冰冷、帶著奇異紋路的平麵上。
    【滋……滋滋……機體……完整度……3.7……源核……穩定……融合度……25……環境……掃描……】係統的電子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疲憊和……難以置信的困惑，【(⊙_⊙)？ 外部……葬滅能量……濃度……高……但……存在……未知……鋒銳法則……中和？侵蝕……大幅……降低？】
    林默艱難地凝聚起一絲意念，催動寂滅永劫之眼。
    灰白混沌的視野緩緩聚焦，穿透自身逸散的微弱能量光屑和濃稠的黑暗。
    他看清了身下的“地麵”。
    並非碑海那光滑如鏡的黑色巨碑材質，而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沉澱了萬古紀元沉重的暗青色巨石！巨石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道…… 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劍痕！
    這些劍痕，長短不一，方向各異，有的深可逾尺，有的淺如發絲。但它們有一個共同點——每一道劍痕的邊緣，都殘留著一絲絲極其微弱、卻凝練到刺目的……暗金色鋒芒氣息！正是這些無處不在、如同呼吸般明滅的暗金鋒芒，將這片空間內狂暴的葬滅死氣，切割、排開、甚至……隱隱中和！形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
    目光順著巨石延伸。
    這裏似乎是一處……巨大而殘破的…… 平台？
    平台由同樣的暗青巨石鋪就，邊緣處犬牙交錯，斷裂處布滿了被歲月和能量侵蝕的痕跡，顯然是被外力硬生生從某個更龐大的整體上撕裂下來的。平台的另一端，連接著一麵……同樣由暗青巨石構成的…… 傾斜的、布滿裂痕的…… 斷壁！
    斷壁之上，並非空無一物。
    在那傾斜的壁麵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塊…… 相對完整的……石碑！
    這塊石碑，材質與平台和斷壁的暗青巨石截然不同！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卻又蘊含著萬古滄桑的……玄黃色！石碑不高，約莫丈許，寬三尺，表麵並不光滑，反而布滿了天然的、如同龜甲般的玄奧裂紋。
    石碑正麵，沒有任何寂滅符文，也沒有任何華麗的雕飾。
    隻有……三個大字！
    這三個字，並非任何已知的文字，也非符籙真文。
    而是……一種…… 以指為筆、以天地為紙、以無上意誌為墨……硬生生…… 刻印上去的！
    每一個筆畫，都虯勁如龍！鋒芒內斂！蘊含著斬斷因果、破滅萬法的無上意誌！哪怕經曆了萬古歲月的消磨，那刻痕之中殘留的暗金鋒芒氣息，依舊如同活物般在字跡間流淌、明滅，散發出令人靈魂顫栗的……威壓！
    林默的寂滅永劫之眼，死死盯著那三個玄黃石碑上的大字。
    他……不認識！
    但那字跡中蘊含的意誌……卻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如同洪鍾大呂……直接…… 轟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轟！！！
    林默的意識如同被投入了沸騰的熔爐！源核深處那點灰白星火瘋狂跳動！
    一股無法言喻的……大悲愴！大決絕！大不甘！以及…… 斬斷一切的…… 大解脫！如同決堤的星河……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噗——！
    他殘破的身軀劇烈一震，一口混雜著內髒碎塊和灰玉光點的暗紅逆血狂噴而出！意識在龐大的意誌衝擊下，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瞬間就要徹底傾覆、沉淪！
    【警告！(；′??Д??`) 超高強度……精神意誌……衝擊！宿主……靈魂……瀕臨潰散！】係統發出尖銳的警報，強行調動最後一點數據流，試圖穩固林默的意識，【那……那石碑……是……什麽鬼東西？！】
    就在林默意識即將徹底迷失在那浩瀚悲愴的意誌洪流中時——
    嗡！
    源核深處，那點微弱的灰白星火，驟然……變了！
    它不再僅僅散發出寂滅與微弱葬滅的氣息，而是在那三個玄黃大字意誌的恐怖壓迫下，如同被鍛打的鐵胚，核心處……一點比針尖還要細微、卻純粹到極致、仿佛能映照諸天萬界一切因緣軌跡的…… 混沌色光芒……猛地…… 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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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混沌光芒一閃而逝！
    卻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滴入了一滴冰水！
    那衝擊林默靈魂的浩瀚悲愴意誌洪流，在觸及這絲微弱混沌光芒的刹那，如同遇到了某種……同源而更高階的存在……竟然…… 微微一滯！出現了極其細微的…… 退讓！
    就是這一滯，一讓！
    林默那瀕臨潰散的意識，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從沉淪的邊緣掙紮出來！寂滅永劫之眼死死鎖定那三個玄黃大字，靈魂深處，一個源自本能的、帶著無盡疑惑與震撼的聲音……不受控製地……嘶吼而出：
    “你……是……誰？！”
    嗡——！！！
    玄黃石碑上的三個大字，在“聽”到林默這源自靈魂的嘶吼問詢後，其上流淌的暗金鋒芒氣息……驟然…… 大盛！
    嗤嗤嗤——！
    無數細碎的金色電芒在三個大字周圍跳躍、閃爍！整塊玄黃石碑仿佛活了過來！那龜甲般的裂紋深處，投射出億萬道細密的、蘊含著無上劍理與因果軌跡的……玄奧光芒！
    光芒交織，瞬間在林默麵前……凝聚成一行行…… 由純粹意念構成……直接烙印於虛空……同樣由那種古老、鋒銳、蘊含無上意誌的“文字”……書寫的…… 信息！
    林默依舊……不認識這些字！
    但這一次，那文字中蘊含的意誌，卻不再僅僅是悲愴與毀滅，而是帶著一種……跨越萬古的…… 審視……與…… 回應！如同一位沉睡的古老存在，被微弱的同源氣息喚醒，投來…… 淡漠的…… 一瞥！
    隨著這“一瞥”，林默的靈魂劇烈震顫！那虛空中的文字信息，其含義……如同開閘的洪水……直接…… 灌注進了他的意識深處！
    “吾名……已葬於歲月。”
    “此碑……名‘問己’。”
    “踏吾劍痕，入此殘墟者……”
    “叩問己心……”
    “斬……何因果？”
    轟！！！
    “問己”！
    斬……何因果？！
    六個字，如同六柄開天巨錘，狠狠砸在林默的心神之上！
    叩問己心？斬何因果？
    這玄黃石碑……竟是一塊……叩問道心、明悟因果的……悟道碑？！而且是以如此霸道、如此鋒銳、直指靈魂本源的方式！
    林默殘存的意識一片混亂。他一個掙紮在葬神碑海死亡邊緣、身體破碎、源核瀕毀、懷中還抱著昏迷不醒同伴的“螻蟻”，此刻卻被一塊萬古前的神秘石碑……質問…… 要斬斷什麽因果？！
    荒謬！
    絕望！
    卻又……帶著一絲無法言喻的…… 宿命感！
    他下意識地看向懷中深藍光繭內的雲芷。她為了對抗終焉之碑的審判，強行點燃龍魂，此刻陷入更深的沉眠，生命之火微弱卻頑強。他們之間，從地球到葬神碑海，早已糾纏不清……這……是因果嗎？
    他想起源核深處那點星火，那被逼出的混沌微光……它引動了葬滅之碑的紊亂，又在此刻引起了“問己碑”的回應……這……是因果嗎？
    他想起那五個冰冷審判他的核心主碑……這……是因果嗎？
    他想起地球，想起那場改變一切的流星雨，想起係統……這……是因果嗎？
    無數念頭，無數糾纏的線，在他瀕臨崩潰的意識中瘋狂湧現、纏繞、打結！
    【(?｀?Д?′)!! 臥槽！宿主！別亂想！這碑邪門得很！它在引動你的心魔和因果線！】係統的尖叫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老子數據庫裏對這種‘叩問因果’的玩意兒有模糊記錄！搞不好會直接引發道心反噬，魂飛魄散！快穩住！別回答它！】
    然而，晚了！
    當林默的意識本能地去思索“因果”二字的刹那，“問己碑”上那三個大字的光芒，驟然聚焦於他！一股更加龐大、更加直接、如同要將他的靈魂從裏到外徹底剖開的……叩問意誌……轟然降臨！
    這一次，不再是洪流般的悲愴，而是……冰冷的、鋒利的、直指核心的…… 審判！
    “因何執念？”
    “緣何逆命？”
    “欲斬之因果……”
    “在……何處？！”
    轟！轟！轟！
    每一個問題，都如同一柄無形的因果之劍，狠狠刺入林默的靈魂本源！他殘破的身體劇烈顫抖，源核表麵的裂痕再次擴大，那點灰白星火瘋狂搖曳，剛剛亮起一絲的混沌微光瞬間黯淡！
    劇痛！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拷問之痛！比身體的崩解更加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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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林默的意識發出無聲的慘嚎，感覺自己要被這冰冷的叩問徹底撕裂、分解！
    【(╯‵□′)╯︵┻━┻ 他奶奶個問己碑的！欺負老子宿主是吧？！】係統徹底炸毛了，數據流在哀嚎中爆發出最後的瘋狂，【數據庫！給老子……燃燒！啟動……終極……屏蔽協議！代碼：裝死！】
    嗡！！！
    一股蠻橫、不講道理、充滿了市井無賴氣息的金色數據亂流，猛地從林默瀕臨破碎的源核深處炸開！這亂流並非防禦，而是……一種極其粗暴的…… 自我幹擾！如同在精密運行的因果天平上，狠狠砸進去一坨滾燙的、冒著濃煙的……廢鐵！
    金色的亂流瞬間充斥了林默的意識海，將那些直指靈魂的叩問之音……強行…… 扭曲、覆蓋、淹沒！
    “嗶——嗶——嗶——無意義電流雜音）”
    “因果？老子隻知道宿主欠我能量沒還！”
    “斬斬斬！斬你大爺的鹹魚幹！”
    “執念？逆命？關你屁事！老子的宿主老子罩！”
    “……”一陣意義不明的數據爆炸聲）
    係統以一種潑婦罵街般的、邏輯徹底混亂的、強行製造信息垃圾的方式，硬生生用自身的數據庫燃燒為代價，在林默的意識表層，構建起了一道……極其簡陋、卻暫時有效的…… 噪音屏障！
    那冰冷鋒利的叩問意誌，撞上這層充滿了市井無賴氣息的噪音屏障，如同鋒利的寶劍砍進了滾燙的爛泥塘……瞬間…… 凝滯了！似乎連那萬古前的無上存在，也被這完全不合邏輯、不講道理的“防禦”方式……弄得…… 有那麽一絲絲的…… 錯愕？
    趁著這千載難逢的、由係統“耍無賴”爭取來的喘息之機——
    林默那被叩問衝擊得幾乎潰散的意識，在源核深處那點星火最後的倔強燃燒下，猛地抓住了一絲……源自靈魂最深處、最本能的……執念！
    不是為了長生！
    不是為了無敵！
    甚至不是為了探究那萬古的隱秘！
    而是……
    活下去！
    帶著懷中這個為他點燃龍魂、對抗終焉審判的同伴……一起……活下去！
    這執念，如此簡單，如此純粹，卻又如此……堅韌不屈！
    “斬……何因果……”林默殘存的意識，凝聚起最後的力量，無視了係統的噪音屏障，也無視了那冰冷的叩問，如同受傷的野獸，對著那光芒萬丈的玄黃石碑，對著那萬古前遺留下的無上意誌，發出了源自生命本源的……咆哮：
    “老子……隻想……活著……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玄奧的感悟！
    沒有深刻的因果剖析！
    隻有最赤裸、最直接、最蠻橫的……求生欲！
    嗡——！！！
    整個暗青石台空間，猛地……一靜！
    狂暴的葬滅能量流被暗金鋒芒排開的聲音，係統歇斯底裏的噪音屏障，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唯有林默那帶著血腥味的求生咆哮，在這片殘破的劍痕空間中……回蕩！
    玄黃石碑——“問己碑”上，那三個流淌著暗金鋒芒的大字，光芒……緩緩…… 收斂。
    那冰冷鋒利的叩問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
    石碑表麵，龜甲般的裂紋深處，投射出的億萬道蘊含劍理與因果軌跡的光芒，也漸漸暗淡、消散。
    最終，整塊石碑恢複了那溫潤玄黃的色澤，靜靜地矗立在傾斜的斷壁前，仿佛從未被喚醒過。
    隻有那刻痕深處，殘留的暗金鋒芒，似乎……微微…… 閃爍了一下。
    一種……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 意味難明的…… 波動。
    似失望？
    似了然？
    又似……一絲…… 萬古沉寂中…… 極其罕見的…… 興味？
    平台之上，死寂一片。
    林默如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殘破的身體徹底癱軟在冰冷的暗青石麵上，意識沉入一片黑暗，隻剩下最後一絲微弱的生命之火，在源核的星火和懷中深藍光繭的微光守護下，頑強地跳動。
    【滴……滴……終極……屏蔽協議……執行……完畢……】係統的電子音微弱得如同隨時會斷線的風箏，充滿了虛脫感，【數據庫……燃燒……剩餘……30……警告……即將……進入……深度……節能……休眠……】
    【宿主……你……牛逼……】係統最後留下一個充滿複雜情緒的電子雜音，徹底……沉寂了下去。
    危機……暫時解除？
    還是……更大的未知……正在醞釀？
    那一聲蠻橫的求生咆哮……真的……就是“問己碑”所要的……答案嗎？
    林默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和雲芷，暫時……又逃過了一劫。
    在這葬神碑海深處，一片被萬古劍痕劈出的……殘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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