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運鈔車劫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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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兩點三十二分,海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指揮中心仍舊燈火通明。大屏幕上,聯合調查組最新收集的監控、通聯與財務流向圖不斷滾動。程望站在最中央,神情專注。
    他身後,地圖上多條紅線交織:
    ? 押運信息泄露源頭——f號賬戶。
    ? 張一帆與邢誌飛等人聯係記錄。
    ? “金輝物流”與“鵬越科技”賬務來往。
    ? 分行內部改線審批日誌。
    “我們已經摸到f號賬戶的外圍信息。”技術員張楠指向大屏幕,“這個賬戶的注冊ip多次出現於分行內部局域網,但也在押運公司外網、甚至在‘金輝物流’辦公網中出現過,說明它是一個多係統交叉使用的虛擬身份。”
    “f號絕非個人,而是一個代號——至少兩人輪流登陸。”程望沉聲道,“我們現在要明確:誰在什麽時候,以什麽目的,使用f號審批了那三次路線變更。”
    “初步鎖定三人。”張楠繼續,“分行調度主管周琦、安保主任李輝、後勤處副處長潘斌。他們三人賬號,都與f號有過交叉登陸。”
    “這三人很耐人尋味。”程望點頭,“周琦、李輝、潘斌,他們在這個案子裏,角色不同,但都能在關鍵時刻打開f號。我們要從他們身上,找到那個最核心的推動力——那個幕後指令者。”
    淩晨四點半,程望召集三人同時審訊。審訊室內,三張椅子並排,中間放著f號登錄記錄的打印頁。周琦、李輝、潘斌依次被帶入。
    程望先看向周琦:“f號有兩次在你值班時間段內登陸審批路線,你當時在哪裏?為何是你操作?”
    周琦神色複雜,低頭許久:“我隻是在做日常工作。那天晚上係統出了故障,f號被用來緊急審批,以免耽誤押運。具體是誰操作,我並不清楚。”
    程望遞上鍵盤登陸指紋報告:“係統記錄顯示,f號在0017與0143兩次登陸,均通過你的指紋與麵部識別。你沒有同事能在這兩個時段代替你。”
    周琦吞咽一口口水:“那……那我不知道是誰教會係統你們怎麽偽造登錄信息,但我當時確實在係統前,但沒有點擊‘審批通過’按鈕,是係統自動完成。”
    “自動完成?”程望目光犀利,“銀行係統沒有‘自動審批’功能,必須人工點擊確認。你是調度主管,你懂這點。”
    周琦額頭冷汗直冒,喃喃道:“我……我確實操作了,但我隻做了一半——我點擊了‘改線’申請,卻沒點‘審批’。剩下的……剩下的我沒動。”
    “剩下的點擊,是誰?”程望繼續追問。
    周琦閉眼良久,斷斷續續:“那一晚,我接到潘斌的電話,他說‘有特殊任務,需要改變路線’,讓我快點操作。我不問原因就照做了。我當時以為,隻是臨時演練……可他聲音很急。”
    程望看向潘斌:“你在審訊區外。你接電話時話機在錄音嗎?有錄音備份嗎?”
    潘斌低頭:“我……我當時用的是個人手機,事後不知誰刪了錄音。我隻說了‘開了別問’四個字,就掛了。”
    “為什麽要你操作?”程望緊盯他,“按製度,改線必須三個簽字,你一個人能審批?”
    潘斌苦笑:“那筆錢很誘人。張一帆他們承諾,先給我們每人五萬保密費。再多不多,隻要不拖延任務,就能拿到。”
    程望淡淡喝口茶,緩緩放下:“那你拿了?”
    潘斌雙膝微顫:“沒拿到機會——第二天我被紀委約談,然後被停職。工資也被扣了。”
    “但你不隻是停職。”程望繼續抽絲剝繭,“你當晚還去了‘金輝’,為李輝打下手,幫他確認劫後車輛改裝方案。”
    潘斌抬起頭,聲音哽咽:“是我。那晚我去找李輝,他命我去檢測通訊加密解碼,測試押運車gps屏蔽設備,我沒辦法,我得錢付房貸。你們就不怪我嗎?”
    程望沉聲說:“我們怪的是製度缺失,讓你這種人有機會‘拿錢還債’,你拿的是別人的生命。”
    審訊持續到天明,三人供詞互相印證,將f號背後黑手逐漸逼入死角。
    清晨九點,程望帶領刑警小組前往邢誌飛的藏身工廠——一座廢棄鋼鐵廠區。廠區位於市郊,地勢複雜,車間、倉庫連成一片,年久失修。舊時轟鳴機聲已趨沉寂,卻隱藏著最不願人知的罪惡痕跡。
    一支小隊在技術偵查的帶領下,悄然潛入廠區。無人機火速偵察,給出熱力圖發現:車間西側地麵有新翻土痕,疑似地下藏物地點。
    程望帶人深入,借助手電筒光束,照亮一處裂縫。他俯身探看,牆體後麵竟是一個人工挖掘的暗洞,洞口裝著簡易梯子。
    “某種逃生通道?”李思怡低聲道。
    “或者是秘密倉庫入口。”程望蹲下,摸到洞壁上還有被人開鑿的鐵釘與繩索痕跡。
    小隊迅速布控,程望帶著狙擊手與爆破手一起下洞。洞內濕冷,管道中滴著汙水,腳下隻有狹窄空間能並排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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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聲音壓製。”程望示意。
    他們摸索數十米,來到一間隱蔽室——裏麵堆放著數十個用塑料膜包裹的重物。爆破手拉開最外層膜,露出的是:運鈔車配發的通訊器、gps裝置,以及多個裝鈔箱裏取出的現金殘渣。
    “這是第二批贓款。”技術員林楠確認,“他們在金輝和孤山水庫間做了兩次轉運,損失率隻有八點六五個百分點。”
    程望緩緩點頭,目光落在角落處一個小保險箱上——箱體漆麵斑駁,卻隱約可見“一二三”密碼標記。
    “嚐試開鎖。”程望吩咐。
    李思怡操作開鎖工具,五分鍾後,“哢噠”一聲,保險箱被打開,裏麵是一摞文件和一台刻著編號的硬盤。
    “文件是什麽?”程望將檔案拉出。
    李思怡展開文件,是一份詳細的資金分配表,記錄了“主腦”如何將贓款分給不同參與者、如何給部分人員留假賬,以及“備用金”使用明細。
    “這是滅頂之災的證據。”程望拿起硬盤,“我們要對這台硬盤做全盤鏡像,尋找主謀最直接的指令流。”
    中午時分,刑偵大隊再次匯總偵查進度。文件和硬盤已送至技術科,f號賬戶關聯的人員也都有了供說。地圖上,一條條紅線從金輝、廢棄廠區延展到孤山水庫,各路嫌疑人坐標漸次浮現。
    “下一步”程望看向眾人,“我們要抓主犯——張一帆和邢誌飛。他們的口供裏都提到‘z’、‘r’兩個代號,那就是f號背後的真麵目。我們必須找到z和r的真實身份,再完全切斷這條利益鏈。”
    他抬頭,雙眼如寒星般銳利:“你們都知道,這是一場以人的命為代價的金融冒險。我們要讓這座城市,記住它的深淵。然後,把所有人拉出來,接受審判。”
    “f號賬戶”的問題,在隨後的七十二小時內,成為調查組所有討論的焦點。
    這個賬戶的權限極高,甚至高於部分中層管理人員。它不僅能在係統內提交調度申請,還可以越過原本需要三方會簽的流程,直接更改押運路線——這是嚴重違反係統安全規定的。
    程望第一次見到它,是在押運係統的數據備份中。那時候,他盯著那個不起眼的變更記錄文件看了足足十分鍾。
    “你能調出這個賬戶的操作記錄嗎?”他問林旭。
    林旭點了點頭:“能,但困難。這個賬戶綁定的是一個vpn跳轉節點,信號從三地中轉,最終ip落在了國外。”
    “國內誰能給它授權?”
    “查不到。”林旭語氣低沉,“這是最大的矛盾點——它像是‘幽靈’,既不存在於銀行係統的正式管理架構中,也不受信息審計係統的記錄和監督。”
    程望靠在椅背上,眉頭緊鎖。
    “能不能是曆史遺留的內部測試賬號?”周正輝曾提出這個假設,“有些金融係統早期部署時,會留一個最高權限的‘維護賬戶’,可能是這類東西?”
    “不像。”林旭否定,“我們查了銀行信息中心的係統部署記錄——從未申請過帶有‘f’字母的賬戶編碼,更別說對接調度係統的權限。”
    “那它就不是係統殘留,而是人為嵌入。”程望緩緩說,“而且是近兩年才生效的。”
    林旭沉默片刻,從抽屜中拿出一份打印稿:“你看這個——f號賬戶第一次活躍時間,是2023年5月7日,最早一次操作是修改了一條例行短線押運的線路;而第二次操作,就是在今年3月6日之前,最後確認了本案中被劫路線的調整。”
    “有沒有可能它就是張一帆植入的?”
    “不可能。”林旭搖頭,“這個賬戶的權限等級不是從係統裏突破得來的,它是正兒八經‘登記存在’的——就是說,它是某個具有超級權限的人手動開通的。”
    “能查出來是哪個權限人操作創建的?”程望追問。
    林旭歎了口氣:“f號的創建日誌是空白的。係統架構組的說法是,它的創建權限必須來自‘銀行總控安全室’,那是一個物理隔離係統,操作必須通過‘離線密碼盒’完成——無法遠程。”
    周正輝聽到這裏,臉色變了:“也就是說,它不可能是外人幹的。”
    程望點頭:“隻能是內部人員,且必須是在銀行內部‘係統核心層’有人配合。”
    會議室陷入一陣沉默。
    “這麽說來,我們查張一帆、查周琦、查路線,都是浮在表層的。”程望的聲音低得幾乎像自語,“真正的漏洞,是係統核心內部,甚至在核心人員的默許下存在的。”
    林旭翻開一頁新報告:“我們按照權限等級反查係統使用記錄,鎖定了七位具有新建‘f號’權限的人員,但他們多數集中在信息安全、係統架構、審計控製這幾個崗位。”
    “分別叫來談話。”程望果斷地下令,“不點名,隻談係統異常權限問題。”
    三月二十八日,上午九點整,調查組來到分行信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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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訪對象為係統審計組組長——姚敏,男,48歲,入行超過二十年,深受上級信任。是為數不多被銀行評為“信息係統建設特殊貢獻獎”的技術人員之一。
    會議室內,姚敏坐得很直,手放在桌上,眼神平靜。
    程望開門見山:“我們在調度係統裏,發現一個f號賬戶,它不在任何正式授權記錄內,卻具備超高權限。您作為信息審計組負責人,有沒有印象?”
    姚敏眉頭動了動,但很快恢複原樣:“這個問題,我也剛剛聽說。說實話,我們係統組對調度係統隻負責穩定性維護,不負責賬戶權限清查。”
    “可f號的權限創建,必須通過您所在小組的密鑰終端才能完成。”林旭遞上一份係統說明截圖。
    姚敏低頭看了一眼,語氣不快:“截圖沒問題,係統確實如此設計。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密鑰終端一共四把密碼盒,一人掌握一把,必須四人同時操作才能生成一個高權限賬戶。”
    程望盯著他:“你是其中之一?”
    姚敏點頭:“是,我掌握第三號密碼盒。”
    “另外三人呢?”
    “係統副主任郝青、架構組長趙年、還有一位退休技術專家孫躍文——他兩年前離職,現在住在南郊。”
    “你能確認,你從未參與過f號賬戶的創建?”
    姚敏頓了頓:“可以。”
    林旭:“但我們調閱係統後門記錄時,發現一次未申報使用記錄——時間是2023年4月29日晚10點到10點19分,你們四人中,三人工作記錄顯示值班,另一個趙年在當天醫院陪妻子待產,沒在崗。”
    姚敏的眼神忽然銳利了幾分:“你們懷疑,是我、郝青和退休的孫躍文在沒有授權情況下,開啟了密碼盒,創建了f號?”
    程望沒有正麵回答:“我們隻需要知道,這次未申報使用密碼盒的行為,是不是確實存在。”
    姚敏沉默了。
    會議室安靜了十幾秒。
    最終,他低頭開口:“我們那天確實同時在崗,也打開過係統維護界麵……但密碼盒沒有開啟。我可以配合你們查數據,但我希望你們別亂猜測。”
    程望盯著他,緩緩開口:“我們從不猜測,我們隻信數據。”
    當天傍晚,林旭將後台服務器數據比對完成,終於找到了那段19分鍾的完整係統日誌片段——其中記錄顯示,三個密碼盒被先後接入終端,完成了認證——僅差第四個盒子,f號便能被激活。
    “也就是說,那個夜晚,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三把鑰匙,隻差一個人。”程望語氣壓得極低,“而趙年不在,是因為他人在醫院。”
    “如果當晚孫躍文在場,那就符合條件了。”
    林旭一邊敲擊鍵盤,一邊應道:“我已經派人聯係他,約見麵談。”
    程望望向窗外,天色已經黑下來了。窗玻璃上映著他嚴肅的臉輪廓。
    “這個案子,不會隻涉及技術人員。”
    “我越來越覺得,f號背後,是某種‘默許體製’在運作。它不是一個漏洞,它是一個‘方便的灰區’——在這片灰區裏,可以更快調度路線,更方便地規避常規審計流程,也能……更容易讓人心生邪念。”
    林旭一言不發,輕輕點頭。
    當晚十點半,調查組到達南郊別墅區,敲響了孫躍文家的門。
    開門的是他太太,一位麵容清瘦、言語溫婉的中年女性。
    “老孫在後院,您請進。”
    程望和林旭走進院子,穿過兩排葡萄架,院子深處的涼亭裏,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翻著一本舊書。
    “孫先生。”程望開口。
    “我知道你們會來。”他輕聲說,未曾抬頭。
    “是因為f號賬戶?”
    “是。”
    程望緩緩拉開椅子坐下:“我們想知道,在2023年4月29日那晚,你是否在行內服務器維護中心,參與了f號賬戶的創建。”
    孫躍文合上書,沉默幾秒,終於抬頭。
    “我那天確實被叫去,理由是係統維護有疑似病毒入侵,需要手動重啟權限。”
    “是誰叫你去的?”
    “郝青。”
    “後來你發現……?”
    “根本沒什麽病毒。他們騙我開了密碼盒,實際上,是要創建一個‘備用賬戶’。他們說,是給應急方案留通道,防止主賬號失效。”
    程望:“你信了?”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孫躍文聲音顫抖,“但我也知道,銀行高層常常做些‘備份安排’,不走記錄,隻求效率。我退了,他們仍然開了三個盒子。”
    “你知道f號後來用來幹什麽了嗎?”
    “我猜到了。”他閉上眼睛,低聲說:“這事,終究躲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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