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古董拍賣會的驚天調包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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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天色依舊暗沉,南方的春雨如絲如縷,尚未停歇。細密的雨絲將水汽與泥土的氣味在東莞郊區肆意彌散開來。潮濕的霧氣籠罩著這片區域,讓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程望和曹斌帶隊,一行人腳步沉穩而悄然地抵達一處臨時貨運中轉點。這是一家掛靠在合法物流公司名下的“二級轉運倉”,外表看上去頗為陳舊,倉庫的牆麵灰黑,牆皮脫落,像是被歲月狠狠地剮蹭過。大門半掩著,周圍堆滿了廢棄的雜物。表麵登記為木製工藝品倉庫,實則接納大量未經正規報關的跨省物流件,尤其多為文玩、藝術品、茶葉與古玩包裝。
    “我們收到情報,他昨夜淩晨兩點前通過私人渠道抵達東莞,並有可能藏匿在這一帶。”曹斌微微側身,壓低聲音對程望說道,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粵贛邊界盤查已經展開。我們的目標是找出他藏身點,以及是否有接應他出境的本地聯係人。”
    “他的行為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變得明顯急促。”程望眼神冷靜如冰,目光掃視著這片略顯陰森的區域,“說明他知道警方逼近,但還沒來得及完全切斷線索。我們需要趁熱打鐵。”
    程望隨即有條不紊地安排分組:“一隊排查倉庫及周邊民房,注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是最隱蔽的地方;二隊調取中轉點周邊72小時內的監控錄像,要仔細甄別每一個畫麵,有任何異常立即匯報;三隊由網絡警員迅速追蹤涉及梁栩可能使用的假身份、支付痕跡與關聯車牌。”他頓了頓,加重語氣下令:“任何在淩晨一點至五點間出入的無牌貨運車、藍牌私家車,都要列入清查。”
    很快,技術組便鎖定一輛可疑車輛——一輛白色別克商務車。車身濺滿了泥點,在雨中顯得格外紮眼。這輛車於淩晨三點進入東莞郊區,沿著滿是泥濘的高速輔路緩緩轉入縣道,最終停靠於一處被廢棄的工廠附近。
    “監控拍到車內有兩人,其中一人身形與梁栩相符,另一個疑似本地司機。”技術組現場匯報,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興奮。
    曹斌抬頭看向程望,眼神中透露出詢問的意味:“動手嗎?”
    “立刻。”程望果斷斷聲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
    拂曉前,突擊組如鬼魅般抵達目標工廠外圍。風呼嘯著吹過,吹得鐵皮棚的邊角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仿佛是這個廢棄之地發出的絕望哀號。整個工廠早已荒廢,牆麵斑駁陸離,像是被無數歲月的利箭射穿,玻璃破碎不堪,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尖銳的碎片。戰術小組分三路,如獵豹般迅速而無聲地包圍過去,由東側破牆口悄然滲入。
    “裏頭有聲音。”負責監聽的隊員在耳機中低聲報告,聲音壓得極低,“兩人正在爭執,好像在談錢。”
    下一秒,程望如離弦之箭率先進入,他的動作敏捷而果斷,同時迅速打出手勢示意前方左轉包圍。戰術燈“唰”地一閃,手電光束如利劍般掃過堆放得雜亂無章的木箱,一間倉房的鐵門緊閉,門縫中隱約透出一絲電筒光,像是黑暗中一隻窺視的眼睛。
    “警察,別動!”曹斌如猛虎般一腳踹開房門,聲音如洪鍾般響徹屋內。
    室內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猛然起身,其中一人正是梁栩,他的眼中瞬間閃過短暫的驚惶,那表情如同一隻被獵人瞄準的獵物,但緊接著,他眼神一橫,朝反方向窗口衝去。
    但他剛邁出一步,就被早已潛伏在側的特警小隊如餓虎撲食般從背後一撲,瞬間將他製伏。一名特警用力將他的手臂反扭到背後,另一名特警則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大聲喝道:“別動!”
    另一個男子則是當地物流圈有名的“跑單老李”,他平日裏從事“白單”運輸,主要接送走私文物、偷渡客戶與貴重貨物,此刻也被當場控製住,臉上滿是驚恐與懊悔。
    “貨在哪裏?”程望眼神犀利,一腳踢開角落一隻黑色鋁箱,伴隨著“哐當”一聲,箱中赫然露出三件瓷器,以及兩本疑似海外買家名錄的賬冊。
    “你逃不掉了。”曹斌一臉嚴肅地走到梁栩麵前,沉聲道。
    梁栩不再掙紮,麵色如紙般蒼白,嘴唇微微顫抖,低聲說:“我知道。”
    回到東莞分局臨時指揮點,梁栩被單獨帶入審訊室。審訊室裏燈光昏黃,氣氛壓抑。麵對程望與曹斌,他一開始保持沉默,目光平靜得有些反常,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不作任何辯解。
    程望緊緊盯著他,眼神中帶著審視與威嚴,率先開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策劃這次調包的?”
    良久,梁栩緩緩抬起頭,目光有些空洞,緩緩開口:“從三個月前,我知道公司將接手這批清宮瓷器的那一刻。”
    “你一個人幹的?”曹斌皺著眉頭,帶著一絲懷疑反問。
    梁栩微微點頭,聲音低沉:“隻有我知道評估流程、運輸路徑、內部調包時機。也隻有我,有能力做出足以混淆視聽的複製品。”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程望目光如炬,直視他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梁栩沉默了許久,像是在回憶一段痛苦的過往,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苦笑:“你們知道在這個行業,一個‘專家’需要幾年才有資格說話?十年。十五年。我花了十五年,學技法、學曆史、練眼力,可沒人會聽一個年輕評估員說話。”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懣。
    程望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聽著。
    “我看過一件贗品在拍賣會上賣出八千萬,我看過真的國寶,被人當作劣品封箱。”梁栩的聲音漸漸提高,情緒有些激動。
    曹斌忍不住插了一句:“所以你就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反抗?”
    梁栩輕輕搖頭,繼續說道:“這世界不講真偽,隻講話語權。”他輕聲說,“我想翻這個桌子一次。”
    程望皺眉,表情嚴肅:“你在挑戰係統,而不是為了錢?”
    “錢隻是工具。目標是讓那些自詡為行家的傻子——出醜。”梁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瘋狂。
    “所以你設計了整個調包流程,把真正的‘孩兒枕’藏到物流中轉站,再以複製品登上拍賣會。”曹斌追問。
    “原本應該順利運出去,賣給早就聯係好的海外買家。”梁栩冷靜應答,“但那個人——李子昂,他太蠢,他居然想私自從我手裏轉賣。”
    “他不小心碰了真品釉麵留下指紋,被我發現了。他還想訛我。”梁栩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
    程望目光冷峻,直逼梁栩:“所以你殺了他。”
    梁栩急忙搖頭,神色有些慌亂:“我沒有殺他。我原本隻是想嚇唬他。”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懊悔:“我約他見麵,帶著一瓶酒,裏麵摻了鎮靜劑。我本來打算讓他昏迷,拍下他偷拿真品的錄像,好逼他閉嘴。但他當場癲癇發作,砸在台階上……他沒醒來。”
    曹斌麵色一震,滿臉的難以置信:“你沒叫救護車?”
    “我怕他醒過來報警。我怕一切被毀掉。”梁栩輕輕閉眼,聲音中滿是絕望,“我把他裝進袋子,用快遞運走,原本打算讓他‘消失’。但我失誤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凝重。程望低聲問:“你還想翻這個世界的桌子嗎?”
    梁栩苦笑,聲音發啞:“桌子已經塌了。但我也掉下去了。”
    次日,燕京。拍賣會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原件歸還博物館,警方通報了案件情況,三件複製品封存立案。
    程望站在北海博物館“定窯藝術特展”展廳前,望著重新擺放的那尊“孩兒枕”,思緒良久。
    “看不出來吧?”他身旁的文物專家低聲道,“連我們也差點看錯。”
    “但終究還是假的。”程望淡淡說。
    他轉過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出展廳。
    在這個真假難辨的世界,有人用十五年時間隻為一次調包。而在刑偵的世界裏,所有藏匿與偽裝,終將一一剝開。
    真相不會逃走。
    本案至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