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灰燈巷十三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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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籠罩。南郊這片平日裏就略顯冷清的出租屋區域,此刻更是被黑暗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冷風如同一頭咆哮的野獸,在狹窄的街道間橫衝直撞,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出租屋外的路燈,像是幾位垂垂老矣的士兵,僅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盞還在勉強支撐著,發出微弱且閃爍不定的光。那破碎的光線,在布滿坑窪的地麵上投下斑駁而扭曲的光影,仿佛是黑暗中伸出的詭異觸手。
程望,這位刑警支隊隊長,身姿挺拔卻又神情凝重地蹲在房屋外圍的警戒線外。他的目光,如同獵豹鎖定獵物一般,緊緊盯著屋內那片神秘的區域。在黑影中,隱約能看到房間內地麵上有亮閃閃的東西,可究竟是什麽,卻又看不真切。
程望一直保持著沉默,那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堅毅與專注。他手上拿著一本筆記本,本子的頁麵有些褶皺,看得出它跟隨程望經曆了不少案件。一名年輕的警員匆匆跑了過來,腳步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他恭敬地遞上一份初步勘查報告。程望微微點頭示意,緩緩接過報告,在微弱的燈光下,逐字逐句地看著上麵的記錄
“林瑤,一位34歲的心理谘詢師。經過法醫的初步仔細檢查,並未發現她身上存在任何軀體疾病。房間整體保持著相對整潔的狀態,沒有被明顯翻動的痕跡,物品擺放有序,顯示不出絲毫混亂的跡象。初步判定,死因是急性心源性猝死,而誘因極有可能是強烈的精神刺激。在房間的牆上,貼著一張谘詢引導紙,上麵手寫著一句遺言‘她其實早該死。’”
看完報告,程望微微皺眉,他抬手比了比手中電筒的角度,將光線精準地打在牆上的那張紙上。“她其實早該死”這四個大字,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而且墨跡似乎還帶著些許溫度,就好像寫下這句話的人剛剛離去不久。
“隊長,有電話。”副隊長餘柏的聲音從身後低沉地傳來,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他快步走上前,將手機遞了過來,繼續說道,“發現死者電話通話記錄的最後一條,是她昨晚23:05接的一個匿名電話,通話時長為五分十八秒。”
程望迅速站起身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問道“能恢複通話內容嗎?”
“技術員們已經在全力處理了,錄音儀正在拷貝相關數據。”餘柏回答道。
此時,不遠處的一輛警車內,幾名技術員正全神貫注地忙碌著。儀器的屏幕上,各種代碼和數據如同奔騰的河流一般飛速閃爍。他們的手指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擊著,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專注與緊張。
過了一會兒,一名技術員長舒一口氣,拿起一個u盤,急匆匆地朝著會議室跑去。他將u盤插入會議室裏的筆記本電腦,隨著軟件的啟動,畫麵中逐漸出現了一段時斷時續的對話
一個經過變聲處理的聲音,聽起來如同來自地獄的低語,冷冷地說道“她不配活著,別人走得輕鬆,她卻要自己走下去。今天,我給她機會。”
緊接著,傳來林瑤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話還沒說完,便隻剩下一陣忙音,對話就此斷線。
程望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思索,他伸手關閉了錄音,聲音低沉地說道“這個匿名電話,很可能是她自我整合的一部分。據我所知,林瑤在心理谘詢工作中,長期接觸各類精神創傷患者,她自己的心理壓力也極大。在極度刺激下,她的自我人格很可能發生了分裂,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具象化了出來。”他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筆記本屏幕,仿佛想要從那冰冷的屏幕中看穿整個案件的真相。
“林瑤被‘指向自己’。”他緩緩吐出這句話,語氣沉重,“這絕不是簡單的個案,而是連環事件中的一環,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凶手的目的並非單純的殺人,而是製造恐懼。他似乎是把我們曾經在特定情況下訓練五個人的最極端效果,搬到了現實之中——不需要複雜的手段,他要讓受害者親自成為自己的劊子手。”
這時,外麵的寒風吹得更猛烈了,吹得疫情線哨牌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夜,靜得讓人有些心慌。
——
清晨六點,江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大樓裏,已經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程望站在會議室的單向鏡外,靜靜地觀察著屋內的動靜。技術團隊正圍在電腦前,緊盯著屏幕,仔細查看匿名電話的詳細數據,時不時低聲交流幾句,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操作著,試圖從那一串串複雜的數據中找到關鍵線索。法醫陸慧和王忱則坐在一旁的桌子前,認真地調閱著林瑤的谘詢日誌,她們一頁頁地翻看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時而用紅筆在上麵做些標記。
程望心裏清楚,雖然許岩的名字在目前的調查中未被提及,但他的存在卻如影隨形,仿佛一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他們,等待著下一步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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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準時開始,程望走上講台,神色嚴肅地將三起看似獨立卻又隱隱相關的案件簡要地串了起來
“第一起,灰燈巷火災;第二起,許岩在江州的神秘遊走;第三起,心理谘詢師林瑤的死亡引導。目前,我們還沒有得出確切的定論,但從現有的線索來看,凶手是一個自認為在清洗過去罪錯的人。他有著精確的行動邏輯,而更重要的是他的目標——強迫我們重現當初教給他的課堂。”
會議室裏一片沉默,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大家都清楚,這將是一場艱難的較量。
王忱打破了沉默,抬起頭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程望緩緩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大家,說道“第一,重新審視513班五個人中‘最後存活的三個’,為他們建立詳細的內部資料卡,從他們的生活經曆、人際關係到心理狀態,都要進行深入調查;第二,把林瑤的所有個案日誌全部調取出來,重點關注石破天案,也就是疑似自殺未遂的那個案件,仔細查看是否真的存在被強迫點到自我死亡的跡象;第三,調取南郊出租屋周邊的監控,我們的目的不是單純地找罪證,而是要找一個‘安靜的下線者’,他或許就在案發當晚,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要知道,我們麵對的這個凶手,他不需要親手毀滅別人,他隻需要利用心理手段,讓別人毀滅自己。這才是真正可怕的殺手。”
——
幾個小時後,警局門口匆匆走進一個中年男子。他神色慌張,頭發有些淩亂,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徑直走到值班警員麵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我是林瑤的弟弟,林國強。我接到通知就趕過來了。”
警方安排人員帶他去辨認姐姐的身份。在經過一麵牆時,林國強看到了牆上貼著的谘詢引導紙,上麵那刺眼的遺言讓他的眼神瞬間僵住,足足愣了好幾秒。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低聲說道“她是被電話嚇死的。她本就是……她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說著,林國強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崩潰地哭喊起來“為什麽要這樣折磨她?她那麽善良!”
程望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目光冷靜而深邃。他明白,此刻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國強脫離認人程序後,被安排到了隔離室。程望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隨後關上了門。房間裏安靜得隻能聽到林國強微微的抽泣聲。
“我知道這不是什麽安慰,但請相信,我們不會放過做這件事的人。”程望雙眼直視著林國強,目光堅定而有力。
“她走得太快了,我們不會讓這種死,成為一種‘結果’。”
林國強微微點頭,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眶中湧出,打濕了他的臉頰。過了片刻,他輕聲問道“你覺得這是連環案件嗎?”
程望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過了好久,他才緩緩說道“更像是一場‘還原實驗’。凶手始終針對那些活在過去裏的人,或者說,他在盡可能地還原當年的某種教學效果。”
——
當天下午三點,天空中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仿佛隨時都會壓下來。
程望獨自走出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他的步伐略顯沉重,但眼神依然堅定。他拿出手機,在教務係統中輸入了幾個特定的編號“”。隨著一陣炸彈式的提示音響起,係統屏幕上顯示出一份刪除記錄嚐試吳起曾試圖回江州辦案,但他的檔案在三年前被省局刪除。
“他被封鎖了。”程望低聲自語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警惕。
接著,他又查詢了另一個名字,然而,檔案裏顯示的卻是一片空白。
“夏瀾,國際交流後再無蹤跡。”
程望抬起頭,望著那陰沉的天空,雲層壓得很低,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他不禁想起幾年前的那堂課,那時的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當初看似平常的一節課,有一天竟會以這種可怕的方式延續下去。程序化洗腦、人格分裂、自我暗示,所有那些課堂上的理論,此刻就像一顆顆隱藏的定時炸彈,一旦被無意撥動,原本看似精致的教學,瞬間就會坍塌成一個人心中無法逃脫的黑洞。
他緩緩地收回手機,步伐堅定卻又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沉重,轉身朝著警局的方向走去。
——
夜幕再次降臨,城市被黑暗所籠罩,萬家燈火在夜空中閃爍,卻無法驅散程望心中的陰霾。
程望回到家中,打開門,屋內一片冰冷與寂靜。他徑直走向客廳的書架,在眾多書籍中摸索著,終於摸到了那本厚厚的《心理投射實驗手冊》。封麵已經有些陳舊,角落處清晰地記著“101novel.com11·513班”。
他輕輕地吹去手套上沾染的灰塵,然後小心翼翼地翻開最後一頁。上麵寫著“測試目標麵對真實自我三分鍾,如能承受,則人格可塑;如崩潰,則需轉介長期觀察。”頁下還附注著一行小字“代碼名‘清零’,不可撤銷。”
程望看著這行墨跡,指尖微微顫抖。他知道,這一切僅僅隻是開始。比殺人更加可怕的,是讓人自我毀滅的力量。而這一次,他發誓,一定要把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清零”者抓出來,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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