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死神鐮刀劃過喉嚨後，那短暫而永恒的寂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主教莫羅斯僵在原地，他緩緩地、以一種極其艱難的姿態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那個前後透亮、邊緣還殘留著灰燼之力腐蝕痕跡的血洞。
    劇痛，如同遲來的潮水，轟然席卷了他全身的神經。
    但比劇痛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被徹底洞穿的空虛與無力。
    他引以為傲的“暗之教區”，此刻像一個漏氣的皮球，法則混亂，能量逸散，再也無法為他提供神明般的全能掌控力。而他自身，在燃燒了部分靈魂與生命本源之後，本就處於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林夜這凝聚了全部力量，又得到了“守燈人”神輝加持的致命一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嗬……嗬……”
    莫羅斯的喉嚨裏，發出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喘息，黑色的血液夾雜著內髒的碎片，從他的口鼻中不斷湧出。
    他敗了。
    敗給了兩個在他眼中，連聖域都未曾踏入的“蟲子”。
    敗得如此幹脆，如此的……匪夷所死。
    “你……贏了……”莫羅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啞地擠出幾個字，那雙怨毒的眼眸，卻死死地鎖定著林夜，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形態，永遠烙印在自己即將消散的意識之中。
    林夜拄著長槍，胸口劇烈地起伏。他沒有說話，隻是用冰冷的眼神，回應著對方的垂死掙紮。勝利的喜悅並未衝昏他的頭腦，他很清楚，像莫羅斯這樣的老怪物，往往都藏著最惡毒的後手。
    果然，莫羅斯那張因失血而慘白的臉上，忽然勾起一抹詭異而猙獰的笑容。
    “但是……你們也別想好過……我會在地獄的最深處，備好盛宴……等著你們的靈魂！”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
    但預想中那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炸，並沒有發生。
    莫羅斯的血肉之軀，在瞬間化作了成千上萬隻散發著濃鬱怨念的、漆黑的蝙蝠！這些蝙蝠發出刺耳的尖嘯，形成一股黑色的風暴，朝著四麵八方，瘋狂地逃竄而去。
    “血蝠遁法！小心，別被碰到了！”遠處的瓦勒留斯發出虛弱的警告，“每一隻蝙蝠，都帶有他最惡毒的靈魂詛咒！”
    林夜和薑嵐心中一凜，立刻撐起最後的防禦。
    然而，那股黑色的蝙蝠風暴，卻並非是無差別的攻擊。其中一小部分，確實是衝著他們而來，逼得他們不得不出手格擋，但絕大部分的蝙蝠，卻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融入了沼澤的陰影與霧氣之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最後一隻詛咒蝙蝠被林夜的灰燼之力淨化時，沼澤之上，已經再也感受不到屬於莫羅斯的任何氣息。
    他逃了。
    用一種慘烈而決絕的方式，舍棄了肉身，隻為保住一絲靈魂本源，遁走逃生。
    隨著莫羅斯的徹底離開，“暗之教區”這片恐怖的領域，也如同失去了支撐的幻象，轟然破碎。
    天空恢複了沼澤應有的灰蒙蒙，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煙消雲散，翻滾的泥沼重歸平靜，那首瘋狂的魔音也徹底消失。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點。
    隻留下滿目瘡痍的大地，和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證明著剛才那場戰鬥，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呼……”
    林夜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灰燼長槍都差點脫手。腎上腺素褪去後，排山倒海般的疲憊與虛弱，瞬間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抗議的呻吟。
    “這家夥，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喘著粗氣，還不忘吐了個槽，“下次見麵，我一定在他的腿上，多開幾個洞。”
    薑嵐走到他身邊，也緩緩坐下。她同樣是精疲力盡，但那雙清亮的眼眸，卻始終注視著不遠處，那個單膝跪地、同樣虛弱不堪的身影。
    瓦勒留斯。
    三人之間，形成了一個微妙的三角。
    空氣中，彌漫著戰鬥後的硝煙，血腥味，以及一種……尷尬而又緊張的沉默。
    敵人走了。
    那麽現在，站在這裏的，又是什麽人？
    盟友？還是……下一場的對手？
    林夜一邊調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警惕地打量著那位獅鷲騎士團的“鐵壁”。這家夥雖然身受重創，但那種屬於頂尖強者的氣場，依然不容小覷。誰也無法保證，他在共同的敵人消失後，會不會重新舉起那柄代表“正義”的屠刀。
    瓦勒留斯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凝重的氣氛。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牽動了體內的傷勢，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他看著林夜和薑嵐，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疑惑，有戒備，甚至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名為“敬佩”的情緒。
    他親眼見證了這兩人，是如何在絕境中，創造了一個連他都認為不可能的奇跡，硬生生擊退了一位強大到令人絕望的黑暗主教。
    這一戰，徹底粉碎了他心中那套根深蒂固的、非黑即白的價值觀。
    沉默，在沼澤的風中，持續了足足一分鍾。
    最終，還是林夜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說，大塊頭。”他有氣無力地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疲憊，“我們這算是……打完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現在不會突然跳起來，喊著‘為了教廷的榮耀’，再給我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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