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煤油燈盞的光線昏暗，空氣裏夾雜著腐朽和血腥味，從眼窗透進來的冬日暖陽在這裏也成了冰冷的幽光。
    謝辭硯右手扶額，閉目，坐在輪椅上，腿上放著菜籃，左手食指輕輕敲著籃子，整個人與這天牢一樣陰冷。
    昏暗的走廊裏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謝北墨和幾個手下迅速走進來。
    謝辭硯是上官玥派去的人抓來的，上官玥到現場去查證，謝北墨聽說抓到的是謝辭硯，忙不迭地要過來查看。
    謝北墨蹙起眉，“怎麽是你？”
    謝辭硯幽幽抬起眼尾，眸底的陰鬱與牢房的陰森融為一體，“那你希望是誰？”謝辭硯輕輕撫摸左手的發帶，“還是說你早就知道誰該來這裏？”
    謝辭硯的話莫測難猜，聽得謝北墨很不舒服，“你什麽意思？”
    謝辭硯說得格外幽然，“我的意思是在殿下到來之前，你最好讓人送我回去，否則殿下唯你是問。”
    謝北墨道：“殿下？你也配提殿下？”
    謝辭硯眼色微眯，薄唇吐出的字帶著挑釁，“我與殿下天子賜婚，結發夫妻，我不配，你配？”
    謝北墨手一揮，所有手下都退出去。
    謝北墨眸底的譏笑流露，“我和殿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陛下賜婚的是我，你得意什麽勁。”
    “哦？”謝辭硯垂著眸，漫不經心的盤著左手的發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花光積蓄，為我娶親，還真是有勞你了。”
    他和宋綰青梅竹馬，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宋綰駙馬的不二人選，他花光這些年來的俸祿，想著要風風光光將他的青梅娶回家，哪知最後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謝辭硯的話像刀，專門挑謝北墨的痛處刺，謝北墨有點怒了，“你……”
    謝辭硯將發帶拿下，又將發帶重新一圈一圈的綁，謝北墨很快注意到那是宋綰的發帶，這條發帶是明昭皇後送的，是宋綰曾經最喜歡的發帶之一。
    謝北墨蹙著眉，“你手上是什麽？”
    “自然是殿下送的發帶。”謝辭硯盤好後，懶倦的靠在輪椅上，把手抬起來，借著外麵的透進來的光，細細端詳，“殿下說贈爾發帶與爾白頭。”
    謝辭硯將手放下，抬眼，眸光深黑，“難道上官大人沒送你嗎？”
    自他真正認識上官玥以來，她平時都是一身官服，休沐時滿頭珠翠，沒有什麽發帶，她說覺得發帶這種東西太小女孩子，她要成熟穩重些。
    謝北墨很生氣，“閉嘴，阿娩自幼喜歡我，她為我努力學女紅，為我拒絕太皇太後的婚事，而你，隻不過是她不想抗旨的籌碼，如果沒有我，你能娶到她嗎？”
    原來他也知道殿下對他好，看來是從前殿下對他太好，他才自以為是，為所欲為。
    謝辭硯闔眼，眼中的醋意波濤洶湧，但情緒不外露。
    “阿娩？”
    謝辭硯的笑很淺很冷，“你也配叫殿下的字？”
    “如果沒有你，與殿下青梅竹馬的人就是我謝辭硯。”
    “如果沒有你，蘇家不會滅，明昭皇後不會亡，殿下也不用整日被算計。”
    謝北墨聽不得這樣的話，什麽叫蘇家不會滅明昭皇後不會死？
    他不希望自己與這些事有那麽一點點關係。
    他選擇性不知道謝辭硯是什麽意思，指著謝辭硯，“你給我閉嘴，你隻不過是個瘸子，你當真以為殿下會對你動心？殿下隻不過好麵子，怕流言蜚語，所以現在才沒與你和離，但你們分開是遲早的事。”
    謝辭硯漫不經心道：“殿下是好麵子，但分家她會親自推著我從謝府去院子；她知我身體羸弱，會給我請大夫；她扶過我，背過我，給我蓋過被子，就連你在我們院子裏種那棵梅樹，我也是想拔就拔，殿下從不怪罪。”
    謝辭硯語氣轉而是滿滿的挑釁，“而你的上官玥從不回家，從不問你粥可溫，衣可暖。”
    “你……”謝北墨拿起桌子上的鞭子，“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信嗎，殿下愛我愛得刻骨銘心，怎麽可能對你提的起興趣？”
    “你想象得都對。”謝辭硯淡淡道，“現實是我才是她的夫君。”
    謝北墨手裏拿著鞭子，指著謝辭硯，“謝淮，你別自欺欺人，殿下什麽樣的人，我比你了解。”
    “比我了解？”謝辭硯冷笑，“比我了解卻不知殿下愛吃什麽，比我了解卻不懂殿下喜歡什麽？”
    謝辭硯耳尖微動，聽到外麵宋綰趕來的聲音，故意激怒謝北墨，“少在那裝深情，當初覺得殿下是大燕最不受寵的公主，又貪戀上官玥母家勢力；現在殿下被封為長公主，你又舍不得殿下長公主的身份，北海歸墟都沒你能裝。”
    “你再對殿下用情至深，殿下也隻有我一個駙馬，而你謝北墨有個不回家的焊妻。”
    字字句句都直擊謝北墨心靈，他徹底發怒，一鞭子打在謝辭硯身上。
    謝辭硯嘴角化開邪魅的笑，“就這點力道，還好意思出去賣？”
    什麽叫還好意思出去賣？
    謝辭硯都知道了？
    “你……”謝北墨箭步上前，將他腿上的菜籃一把丟到地上，掐著他的脖子，“謝淮，你想死？”
    謝辭硯不懼，嘴角的笑意愈發猖狂。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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