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晉帝實在找不到話題與宋綰再聊下去。
    他在腹中就是太子，從小言行舉止都被各種條規約束著，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他從來不宣之於口，也不知如何表述。
    他對宋喬疼愛，隻是多賞些東西給她，她就能開心半天。
    但宋綰不一樣，蘇輒最疼她，世家什麽罕世寶物沒有，宋綰不會稀罕他賞的東西，這些年來他一直這樣覺得。
    自登基以來，他對宋綰不聞不問。
    他不是不知道蓉妃讓手下的宮女嬤嬤欺負宋綰，但他也從未製止或責罰過蓉妃。
    他最厭惡蘇家這樣的大世家，而宋綰又跟蘇輒關係最好，而他也想讓寒門知道他有多寵蓉妃。
    晉帝還想與宋綰再說說話，奈何卻是嘴笨的
    想了半天，最後說：“你陪朕一起去禦書房吧！”
    父女倆一起去禦書房。
    小李子去命人準備轎輦。
    晉帝有片刻猶豫，趙盼是個機靈的，他一眼就猜到晉帝眼帝所想，“陛下，今日早朝後下了今年第一場春雨，雨後空氣格外清新，不如走著去禦書房，漫步春風裏，也別饒風致。”
    “那就走走。”晉帝看向宋綰。
    宋綰頷首。
    晉帝身體這兩年越發不好，沒走幾步就有些犯累，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好在被宋綰扶住。
    宋綰這一扶，就扶到禦書房。
    這一路上，兩人聊了很多。
    趙盼看晉帝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關雎宮。
    宋琳與拓跋霖說了讓他留在大燕的事，拓跋霖高興要出宮將這件事告訴顧汐祉。
    這是自拓跋霖被折磨殘廢後，宋琳第一次見他這麽開心。
    看著被推遠去的背影，宋琳嘴角暈開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目送拓跋霖消失在關雎宮門口，宋琳起身向禦書房走去。
    禦書房內，左右兩相和宋綰都在。
    宋琳與晉帝說了此事。
    晉帝求之不得，開懷大笑。
    當下就要下旨封顧汐祉為郡主。
    與幾位朝臣商量著用什麽封號。
    最後定了安寧郡主。
    由於宋琳不日就要啟程回北原，所以拓跋霖和顧汐祉的婚事定在二月十五，由禮部籌辦。
    上官止出宮後，打算去顧府。
    現在顧汐祉是郡主，又與北原親王聯姻，她現在也算是大燕的功臣，若她回到上官家，那他臉上也有光，他在上官玥那裏丟的麵子也可以找回來些。
    宋綰本打算去監察司，但宋琳叫住她，讓她陪她去趟顧府。
    馬車上，兩人靜默無言，空氣凝滯。
    半晌。
    宋琳開口打破一車靜謐，“你是第三個我覺得聰慧的女子。”
    宋綰側眸對上她的視線，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她的眼睛。
    坊間傳聞，她詩詞歌賦從未贏過母後，女紅也比不得母後，所以對母後懷恨在心，將母後視為宿敵。
    可眼前這雙眼睛有著洗盡鉛華的美，藏著山川湖海與家國天下，根本不拘於女子之間在簡單的輸贏。
    聽聞父皇說，明王入京第一日，宋琳就讓父皇做好隨時有人謀反的準備。
    這樣成熟睿智、舉棋若定的眼睛，她從前見到的是太皇太後的眼睛。
    “長公主過譽了！”宋綰說。
    宋琳道：“就叫本宮姑姑吧！”
    這讓宋綰頗為訝然，“好。”
    又問：“那姑姑前兩個覺得聰慧的女子是誰？”
    “蘇絮娘和沈晏清。”
    “母……母後和沈將軍？”宋綰眸光一頓，帶著一絲詫異。
    宋琳：“本宮是嫡長公主又得太皇太後疼愛，宮裏那些妹妹不敢跟本宮說話，本宮三歲能吟詩，宮裏那些妹妹的學問比不得本宮，本宮那時覺得自己是神童。
    但四歲時，在太皇太後的生辰宴上，本宮被同樣四歲的絮娘比下去，晏清雖不懂詩詞，但五歲的她卻能在那場宴席上紙上談兵。”
    宋琳憶起幼時，眼裏蕩漾著笑，“那時京城貴女中隻有絮娘和晏清敢跟本宮玩，本宮詩詞歌賦和女紅比不過絮娘，騎馬射箭比不過晏清，但本宮身份高貴啊！
    醉翁園有一棵桃樹，聽說是太皇太後喜歡吃桃，太祖皇帝給她種的，那棵桃樹每年都最先結果，她們兩個經常忽悠本宮帶她們去偷。
    沒被發現的時候，她們兩個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被發現時，她們倆個又說完全是本宮的意思，她們也是恕難從命，因為她們知道宮女下人本宮得罪本宮，太皇太後也舍不得怪罪本宮。”
    提起和她倆的事，宋琳總是說不完。
    “蘇家門禁森嚴，絮娘很少能出門，晏清膽子最大，總是帶本宮爬蘇家的狗洞去找絮娘，有一次晏清被蘇家的狗追的滿院子跑。”
    宋琳說到這時，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猜最後她怎樣了？“
    “沈將軍把狗殺了？”宋綰猜著。
    “沒有，晏清跳湖了，淋成落湯雞，她怕狗。”宋琳笑著搖了搖頭，說。
    沈將軍竟然怕狗？
    宋琳繼續說著：“晏清知道自己怕狗後，將南陽侯府周圍人家的十幾條狗都買了，你猜她要幹嘛？”
    宋綰猜：“把狗殺掉,讓它們別再嚇她？”
    宋琳又搖了搖頭，“她將那些狗鎖在她院子裏，她說為了克服恐懼，她要與狗兄弟們結拜，以後和平相處。還叫了本宮和絮娘做證人。”
    不愧是沈將軍，想法這麽奇特。
    宋綰忍不住問：“那她最後克服了嗎？”
    “沒有，那其中有一條是瘋狗，它發起瘋來胡亂咬人，晏清一溜煙跑了，本宮嚇得癱軟在地，待晏清抄著家夥返回時，那條狗已經被絮娘徒手掐死。”
    “我母後這麽厲害嗎？竟然徒手掐死一條瘋狗？”宋綰很驚訝。
    “這不算什麽，絮娘跟晏清學過些手腳……”宋琳繼續說著蘇絮娘從前的事情。
    宋綰靜靜的的聽著。
    這位姑姑從頭到尾都在念母後的閨名，不說她是明昭皇後，不說她是蘇相之女，也沒說她是宋綰的母親，隻說她記憶裏的好友。
    在她的話中，宋綰聽到得不是怨天尤人的明昭皇後，也不是聲名狼藉的私通婦沈箐。
    而是陽光明媚、才華橫溢的蘇絮娘和桀驁不馴、英姿颯爽的沈晏清。
    “要是她們還在，也不知道現在晏清還怕不怕狗，絮娘還敢不敢徒手掐死瘋狗。”宋琳說這話時，眸光暗下來，眸底情緒十分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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