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七七和丈夫74

字數:4656   加入書籤

A+A-


    七七做了個夢,天剛蒙蒙亮,山腰那間小木屋的木門就被風刮得“吱呀”一聲。
    七七抱著一籃剛摘的草藥,鞋上還沾著露水,推門進來,就看見阿鬥頂著雞窩頭坐在床沿,腳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隻空酒瓶子。
    “阿鬥,你又偷喝?”七七把籃子往桌上一放,藥草的清苦味瞬間蓋住了酒氣。
    阿鬥沒抬頭,隻是抬手胡亂抹了把臉,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不幹了,這破醫館誰愛開誰開。一會兒我就把房子掛網上租出去,我去城裏當保安,站崗曬太陽,多自在。你——”他指了指七七,指尖還在抖,“你腦子好,去考個護工證,給人端屎端尿,一個月也不少掙。”
    一句話像一桶冰水,把七七從頭澆到腳。她愣在門口,晨曦把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像根快折斷的竹竿。
    “你說什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我說——老子不幹了!”阿鬥猛地站起來,凳子“咣當”倒地。他眼睛通紅,不知是因為熬夜還是別的,“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給這個敷藥,給那個煎膏,掙那三瓜倆棗,連個手機屏碎了都舍不得換!我圖什麽?”
    七七的指尖死死扣住籃沿,竹篾勒進肉裏,生疼。她想說圖的是山後李阿婆的腰能直起來;圖的是鎮上小學那群孩子摔破了皮能第一時間跑來上藥;圖的是……圖的是三年前你在村口大槐樹下拍著胸脯對師父說,“以後咱們把醫館撐下去,讓十裏八鄉的人少受點疼”。
    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得眼眶發熱。
    阿鬥還在嚷“反正這房子也是師父留下的,租出去起碼能拿兩千塊,押一付三就是八千!我去當保安,包吃住,一個月四千五,幹一年就能換輛二手皮卡——”
    “那我呢?”七七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片落葉,“你讓我……也去當護工?”
    “對啊,你心細,給老人擦身子、喂飯,肯定比我煎藥有前途。”阿鬥說得飛快,仿佛每個字都在替他拔掉心裏那根愧疚的釘子。
    七七的眼淚就在那一刻掉了下來,啪嗒一聲,砸在草藥上,像清晨的第一滴雨。
    “阿鬥,你知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卻愈發清晰,“師父走的那天,你在他床前答應過什麽?”
    阿鬥的肩膀一僵。
    “你答應他,哪怕隻剩最後一味藥,也要把醫館開下去。你說,‘七七還小,我會護著她,也會護著這間屋子。’”七七抬手抹了把淚,袖口立刻濕了一大片,“現在,最後一味藥還沒用完,你就想把屋子租出去?”
    阿鬥的喉結滾了滾,像吞了一口滾燙的鐵水。他別過臉,不敢看七七的眼睛,隻盯著牆上那塊已經褪色的“懸壺濟世”匾額——那是師父用攢了半年的錢請人雕的。
    屋裏隻剩下七七壓抑的抽泣聲,和阿鬥越來越重的呼吸。
    過了許久,阿鬥蹲下身,把倒地的凳子扶起來,動作慢得像七老八十。他低頭撿起一隻空酒瓶,捏在手裏,忽然苦笑一聲“我就是……太累了。昨晚隔壁村的張叔抬過來,小腿骨都戳出來了,血噴得我滿身都是。我縫了三個小時,手一直在抖,怕得要命。回來一看,你連口熱飯都沒吃,還在後院給我熬醒酒湯……”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我怕我撐不住,更怕你跟我一起撐不住。”
    七七的眼淚還在掉,卻一步步走到阿鬥麵前,蹲下去,把他手裏的酒瓶抽走,換成了那籃草藥。
    “那就一起撐。”她啞著嗓子說,“今天不煎藥了,關門一天。我去後山采黃精,你去鎮上進點新紗布。晚上回來,我給你煮麵,加兩個荷包蛋。明天,咱們再把‘懸壺濟世’的匾額重新描一遍金,好不好?”
    阿鬥盯著那籃草藥,忽然伸手,把七七連人帶籃子一起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頭頂,聲音悶得幾乎聽不見“好。”
    窗外,天徹底亮了。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像在給新的一天蓋章。
    唉什麽都不好幹,多少人連工資都發不下,好多工廠裁員,還有什麽理由吵架
    清晨五點,天還沒亮透,縣城郊外那家倒閉了一半的紙箱廠門口,又貼出一張慘白的a4紙
    “因訂單驟減,本月工資暫緩發放,複工時間另行通知。”
    風呼啦啦把紙角掀起,像給這張告示不停地鞠躬道歉。幾個上夜班的工人圍著看,手還插在袖筒裏,誰也沒說話。最後,不知誰踢了一腳空易拉罐,咣啷啷滾到馬路對麵,聲音脆得刺耳,卻沒人有力氣再罵一句。
    與此同時,三十公裏外的出租屋裏,七七和阿鬥對著桌上那碗已經坨成一團的麵條,同樣沉默。
    手機屏幕上,班級群一條接一條地往外蹦
    “我爸他們廠子今天直接讓簽自願離職,說簽了就多發一千塊。”
    “我媽超市倒閉,四十多歲去應聘保潔,人家嫌她超齡。”
    “我表哥跑外賣,站點昨天裁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單量直接砍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每一條都像在空氣裏抽走一點氧氣。阿鬥把屏幕扣過去,搓了搓臉“咱還吵什麽?這日子……還有什麽好吵的。”
    七七沒接話,隻是伸手把碗裏唯一那隻荷包蛋夾成兩半,一半推給阿鬥。蛋黃流出來,像一灘小小的、金黃色的委屈。
    “昨晚隔壁單元的老李,跳樓了。”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欠了三個月房貸,老婆剛被查出來乳腺癌。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女兒就蹲在旁邊背英語單詞,一頁一頁地撕,說‘我爸還沒聽我考上重點高中呢’……”
    阿鬥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他彎腰去撿,額頭抵著桌沿,半天沒直起身。
    窗外,對麵樓有戶人家在搬家。家具一件件被工人往下抬,碰得樓梯咣咣響。七七數著一張掉了漆的餐桌、三條腿不一樣高的椅子、一台嗡嗡響的冰箱——都是他們當年結婚時,自己和阿鬥幫著抬上樓的。女主人抱著一盆綠蘿,葉子黃了一半,還在不停地說“師傅輕點、輕點”。
    “你看,”七七指了指窗外,“連吵架都顯得奢侈。他們連吵架的力氣都要留著去搬下一件行李。”
    阿鬥終於直起身,眼圈紅得嚇人。他拿起手機,點開相冊,劃到去年冬天——照片裏,紙箱廠的煙囪還冒著白煙,師傅們站在門口舉著“年終紅包”的紙板,笑得一臉褶子。他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像扣住一張再也回不去的舊車票。
    “咱這醫館,”他啞著嗓子,“上個月賒出去的藥錢,加起來三千六。今天一早,衛生院打電話,說慢性病補貼又砍了百分之二十。”
    七七輕輕“嗯”了一聲,起身去抽屜裏翻出一個小鐵盒,倒出一把硬幣,五毛、一塊、五塊,叮叮當當鋪了一桌子。
    “一共八十七塊四。”她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連買一瓶碘伏都不夠。”
    阿鬥盯著那堆硬幣,忽然伸手把七七的手包住。兩個人的掌心都是繭,都是裂口,都是冰涼的。
    “對不起,”他說,“早上我不該吼你,說把房子租出去。我隻是……太怕了。”
    七七搖搖頭,眼淚砸在硬幣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我也怕。可你知道嗎?昨天李阿婆的孫子高燒四十度,她抱著孩子走了十裏山路來敲門,說‘我就信你們’。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咱們要是也關門了,他們還能去找誰?”
    阿鬥沒說話,隻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窗外,搬家那家人最後一趟行李裝完,貨車轟隆隆啟動,女主人站在灰塵裏,忽然回頭衝著樓上大喊“老趙!你別磨蹭!再不走房東要扣押金了!”聲音帶著哭腔,卻硬生生憋成一句玩笑。
    七七和阿鬥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像卸下了什麽,又像背起了什麽。
    阿鬥把兩半荷包蛋重新撥回碗裏,推給七七“吃。吃完咱們去後院,把曬幹的草藥再翻一遍。能賣一點是一點。下午我去隔壁村問問,誰家要砍竹子,我幫忙扛,換點現錢。”
    七七點頭,抹了把臉,夾起那半隻蛋,咬了一小口。蛋黃還是溫的,混著眼淚,鹹得發苦,卻莫名讓人覺得也許苦到底了,就能回甘。
    他們沒再提“吵架”兩個字。
    不是沒委屈,隻是知道——
    在連工資都發不出的日子裏,在工廠一倒一片的世道裏,在有人連活下去都要用盡全力的時候,
    還能坐在一起分一隻荷包蛋,本身就是一種奢侈的幸運。
    喜歡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