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成群結隊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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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山穀的風帶著刺骨的陰寒,卷起地上的塵土,卻吹不散下方那一片濃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梁沐雲此刻身處在一個山穀崖頂,抱著天玄劍,衣袂在陰風中獵獵作響,眼神冷冷的看向下方的鬼群緩緩通過。
    下方,是無聲湧動的死亡之潮。成百上千的鬼影,形態扭曲,或殘缺不全,或麵目猙獰,它們身上還掛著一些生人死前慘烈遭遇的痕跡——凝固的暗紅血跡,斷裂的肢體,空洞淌血的眼窩。
    這群鬼群太好找了,隻要是他們經過的地方,天色便黯淡的如同黑夜,即便是在太陽高照的正午。
    而這群鬼普遍等級較低,梁沐雲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領頭的,是一隻身形比其他鬼影凝實許多的紅厲鬼,相當於人類四階修士,它眼中跳動著兩點猩紅的光,似乎還殘存著一絲狡詐的凶性,正貪婪地嗅著空氣中殘留的生魂氣息。
    而根據這些鬼身上殘留的血跡和斷肢,梁沐雲更斷定這群鬼便是自己剛剛經過那個慘遭屠虐的村莊的罪魁禍首。
    它們簇擁著前行,本能地朝著一個方向匯聚,所過之處,連正午的陽光都被吞噬殆盡,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晦暗。
    “死了就好好轉世,”梁沐雲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陰風的呼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難怪人家常說鬼生性就暴戾。看來,留你們不得。”
    話音落下的瞬間,梁沐雲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怒吼,隻有一道快得撕裂視線的幽藍殘影,一時間梁沐雲整個人如同融入風中,從崖頂一躍而下,速度之快,仿佛直接跨越了空間!
    幾乎在他身影出現在鬼群邊緣空地的同一刹那,懷中的天玄劍已然出鞘。
    “鋥——!”
    清越的劍鳴如同龍吟,瞬間壓過了鬼群的嗚咽,幽藍的劍光在昏暗的穀底驟然亮起,如同在墨池中投入了一顆寒星。
    梁沐雲單手持劍,劍尖斜指地麵,眼神銳利如鷹,鎖定了那隻驚愕抬頭的紅厲鬼。
    他沒有絲毫停頓,體內靈力如江河奔湧,盡數灌入天玄劍中。
    “天玄劍陣·星羅棋布!”
    一聲低喝,天玄劍驟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藍光,劍身嗡鳴震顫,並非分化出虛影,而是瞬間激射出數十道凝練如實質的幽藍劍輪!
    劍輪邊緣,空氣被切割發出刺耳的尖嘯,所過之處,那些等級低微、意識混沌的怨魂、厲鬼,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絞肉機,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在幽藍劍光中無聲無息地化為縷縷青煙,徹底湮滅!
    鬼群瞬間大亂,本能地恐懼讓它們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嘯,試圖四散奔逃。
    但那幽藍劍輪如同死神的磨盤,旋轉著向前碾壓,速度極快,覆蓋範圍極廣,青煙如同被點燃的枯草般升騰、彌漫,劍輪過處,鬼影成片消失,硬生生在洶湧的鬼潮中犁出了一條寬闊的“真空”地帶!
    那紅厲鬼驚怒交加,猩紅的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凶光!
    它發出刺耳的咆哮,周身鬼煞之氣暴漲,凝聚成兩隻巨大的鬼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悍然抓向那絞殺而來的幽藍劍輪。
    “螳臂當車!”
    梁沐雲冷哼一聲,手腕猛地一抖。
    “天玄劍陣·無極!”
    高速旋轉的劍輪核心處,天玄劍本體光芒再次閃動,無數道更加細密、更加淩厲的藍色劍氣如同暴雨梨花,從劍輪中心呈扇形激射而出,這些劍氣不再是絞殺,而是精準的點刺、切割!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刺聲如同雨打芭蕉,紅厲鬼凝聚的鬼爪瞬間被無數劍氣穿透、切割,靈魂之力也如破布般潰散,餘勢不減的劍氣更仿佛擁有追蹤能力般,精準地刺向紅厲鬼的本體。
    紅厲鬼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嚎,拚命扭動身軀,鬼煞之氣瘋狂湧動試圖抵擋。
    但那些藍色劍氣蘊含著至陽至剛的靈力,輕易洞穿了它的防禦,在它身上留下無數透明的窟窿。
    此刻,紅厲鬼的身體如同漏氣的皮囊,鬼煞之氣瘋狂外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梁沐雲眼神冰冷,沒有絲毫憐憫。已經死掉的鬼有什麽值得可憐的?
    他足尖在地麵一點,身形再次化作一道幽藍流光,使用神遁術,瞬間跨越了最後的距離,出現在那瀕臨潰散的紅厲鬼麵前。
    手中天玄劍,幽藍光芒內斂,卻散發著更加致命的鋒銳。
    沒有華麗的招式,隻是手腕一翻,一劍平削!
    “嗤——!”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幽藍細線,簡直如同切過薄紙,毫無阻礙地掠過了紅厲鬼虛幻的脖頸。
    紅厲鬼的慘嚎戛然而止。
    它猩紅的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隨即整個身體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徹底化作一縷濃鬱的黑煙,連同那點殘存的意識,一同被劍光徹底湮滅。
    劍光斂去。
    梁沐雲持劍而立,天玄劍斜指身側,劍尖不染一絲汙穢。他微微喘息,胸口傳來陣陣隱痛,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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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底,方才還洶湧的鬼潮已然消失無蹤,隻剩下縷縷尚未散盡的青煙,以及一片被劍氣犁過、翻出新鮮泥土的空地。
    陽光重新艱難地穿透稀薄的鬼氣,灑落下來,照亮了這片剛剛被死亡籠罩的山穀。
    梁沐雲麵無表情地收劍歸鞘。動作幹淨利落,行雲流水。“鋥”的一聲輕響,天玄劍安穩地回到古樸的劍鞘之中。
    他沒有再看這片戰場一眼,轉身,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山穀另一端的崎嶇小徑上,仿佛做這樣的事早已輕車熟路。
    隻留下風中淡淡的焦糊味和尚未散盡的陰寒,證明著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短暫而致命的淨化。
    ……
    數日後,中梁明州城,臨河縣。
    這裏離瑞寧城還有好幾百裏,但仍屬於中梁較為中部的地區,梁沐雲依稀記得在順帝的記憶裏這裏算是中梁的富饒之地。
    不過,那畢竟也是一千多年前的記憶了,不知這麽多年過去了,順帝記憶裏的這些地方怎麽樣了呢?
    而當他真正到這裏時,才發現,縣城不大,卻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壓抑。
    街道上行人稀少,麵有菜色,商鋪大多門可羅雀。
    偶爾有衣著光鮮的差役走過,也是趾高氣揚,百姓紛紛避讓。
    梁沐雲依然是穿著一身不太起眼的白衣,風塵仆仆,混在進城的人流中。
    他刻意收斂了氣息,如同一個普通的行腳客商。但那雙眼睛,卻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一切:糧店門口排著長隊,價格高得離譜;縣衙大門緊閉,門前的石獅子都蒙著一層灰;幾個衙役在街角勒索一個賣菜的老農,老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他走到一個賣餛飩的簡陋攤子前坐下。
    “老板,一碗餛飩。”聲音平和。
    攤主是個愁眉苦臉的中年漢子,聞言隻是麻木地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下餛飩。
    “老板,我看這城裏……好像不太景氣?”梁沐雲狀似隨意地問道。
    攤主歎了口氣,一邊往鍋裏下餛飩,一邊壓低聲音:“唉,別提了。都是上麵那位鬧的。”他用下巴朝縣衙方向努了努嘴。
    “哦?縣太爺嗎?”
    “可不是嘛!”攤主左右看看,聲音更低,“這位錢老爺,上任不到半年,苛捐雜稅就沒斷過!名目多得數不清!春稅還沒交利索呢,又來了什麽‘剿匪捐’、‘城防捐’……咱們這小地方,哪來的匪?城防?您看看那城牆都塌了半邊了也沒見修!收上去的錢糧,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攤主越說越氣:“糧價飛漲,就是他勾結城裏的幾家糧商搞的鬼!官倉裏的糧食一粒都不放出來,就等著咱們這些平頭百姓餓死,好低價收咱們的地!他後院的糧倉,堆得都快溢出來了!”
    “還經常縱使手下走狗,打著審問的名義欺負那些黃花大閨女!這臨河縣隻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沒一個跑的出他的手掌心!”
    “就沒有人管?”梁沐雲攪動著碗裏的湯。
    “管?誰敢管?”攤主苦笑,“聽說他在府城有靠山,硬得很!誰敢告狀,第二天就得被抓進大牢,不死也得脫層皮!鄉下那些人好天真的想把這些反應給百姓議政,可也不想想現在的百姓議政都是些什麽人,都是哄騙老百姓強選和官府指定的那些奸商,那裏肯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做主?前些日子王老漢家的閨女,就因為交不起捐,被……被強行拉去抵債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攤主說不下去了,眼圈有些發紅。
    梁沐雲默默吃著餛飩,味道寡淡,如同這座縣城的氣氛。
    他付了錢,道了聲謝,起身離開。
    他沒有直接去縣衙。而是先在城裏轉了一圈,找到了攤主說的那幾家糧店,也遠遠看到了縣衙後院那高聳的糧囤。
    又在一個僻靜的巷口,用幾枚銅錢從一個流浪兒口中,印證了攤主的話,甚至還知道了錢縣令今晚要在府中宴請糧商。
    夜幕降臨。
    錢縣令的府邸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傳出,與外麵死寂的街道形成鮮明對比。後院糧倉更是有重兵把守。
    梁沐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巡邏的衙役,輕鬆翻入了守衛森嚴的後院。他如同散步般,徑直走向最大的那間糧倉。
    “站住!什麽人?!”看守的士兵終於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厲聲喝道,紛紛拔刀圍了上來。
    梁沐雲腳步未停,隻是微微抬眸,目光掃過。一股無形的、屬於六階修士的淡淡威壓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
    那些衝上來的士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胸口,瞬間臉色煞白,呼吸困難,手中的刀“哐當”掉在地上,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梁沐雲看都沒看他們,走到糧倉那厚重的銅鎖前。
    他伸出兩根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細微卻鋒銳無比的幽藍劍氣,輕輕一劃。
    “嗤啦!”
    精鋼打造的銅鎖如同豆腐般被切開,斷口平滑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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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開沉重的倉門,一股濃烈的穀物氣息撲麵而來。裏麵堆積如山的糧食,在月光下泛著黃澄澄的光。
    “狗東西……”
    梁沐雲轉身,不再看那滿倉的糧食。他直接使用神遁術,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錢縣令宴飲的花廳之外。
    花廳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肥頭大耳的錢縣令正摟著一個歌姬,滿麵紅光地向幾個糧商敬酒:“諸位放心!有本官在,這臨河縣,就是咱們的聚寶盆!那些刁民,餓死幾個算幾個!地,遲早都是咱們的!哈哈哈!”
    “大人英明!”糧商們諂媚地附和著。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花廳那兩扇雕花的木門,如同被巨力轟擊,瞬間炸裂成無數碎片,激射而入!
    木屑紛飛中,一個穿著白布衣裳、抱著古樸劍鞘的身影,如同標槍般挺立在門口。
    廳內的喧囂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歌姬嚇得尖叫起來。
    錢縣令驚怒交加,酒醒了一半,拍案而起:“大膽狂徒!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本官府邸?!來人!給我拿下!”
    然而,外麵一片死寂,無人應答。隻有夜風吹過破碎門框的嗚咽聲。
    梁沐雲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錢縣令那張油膩而驚怒的臉,最後落在他身上那件象征著官身的錦袍上。
    “臨河縣令錢有道是吧?”梁沐雲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正是本官!你……”錢有道色厲內荏地喝道,但接觸到梁沐雲那雙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時,後麵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碎淵盟而今判汝乃窮凶極惡之巨貪,死不足惜,”梁沐雲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經查,臨河縣令錢有道,勾結奸商,囤積居奇,哄抬糧價,魚肉百姓,強搶民女,罪證確鑿,其罪當誅!”
    “碎淵盟?!”錢有道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褪,肥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他當然知道碎淵盟是什麽,但他一直以為碎淵盟緝拿貪官隻是傳說,之前也沒人找上門,於是他才膽子更大了去來。
    那幾個糧商更是嚇得癱軟在地,麵無人色。
    “你……你有什麽證據?你憑什麽……”錢有道還想掙紮。
    梁沐雲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抬起了抱著劍鞘的右手。
    “不!你不能殺我!我……我是朝廷命官!府城張太守是我……”錢有道驚恐地後退,語無倫次地搬靠山。
    話未說完。
    一道幽藍的光,快得超越了所有人的視覺捕捉!
    如同夜色中劃過的一道冷電!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聲極其輕微的撕裂聲響。
    錢有道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肥胖的身體僵在原地,臉上的驚恐凝固。一道細細的紅線,在他粗壯的脖頸上緩緩浮現。
    下一刻,那顆肥碩的頭顱,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從脖子上滑落,“咚”的一聲悶響,砸在鋪著錦毯的地麵上,滾了幾滾。無頭的屍體噴湧著鮮血,轟然倒地。
    花廳內死一般寂靜。隻剩下濃烈的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
    梁沐雲看都沒看那具屍體和噴濺的鮮血。他收回手,仿佛隻是拂去了一片塵埃。天玄劍自始至終,都未曾出鞘。那抹幽藍,是他以指為劍,催發的至純劍氣。
    “死前也算做了件好事,府城張太守……”梁沐雲自我呢喃著。
    他目光冰冷地掃過那幾個癱在地上,嚇得屎尿齊流的糧商。
    “給你們三天時間,將囤積之糧,按市價五成售於百姓。少一粒,”梁沐雲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下場,如他。”
    說完,他轉身,抱著劍鞘,身影如同融入夜色,消失在那破碎的門洞之外。
    隻留下花廳內一片狼藉、濃烈的血腥味,以及幾個被嚇破了膽、癱軟如泥的糧商。
    第二天,臨河縣衙大門洞開。縣丞和師爺戰戰兢兢地宣布:縣令錢有道昨夜突發急病暴斃!同時,官倉開倉放糧,城中幾家大糧店也掛出了“降價”的牌子,糧價驟降。
    整個臨河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終於泛起了一絲微瀾。
    百姓們奔走相告,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帶著希望的光。沒人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麽,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黑心奸商良心突然發現了。
    但還是有人隱約感覺到,那壓在頭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似乎被一道冰冷而淩厲的劍光,撕開了一道口子。
    梁沐雲的身影早已離開了臨河縣,繼續沿著通往瑞寧城的方向,沉默地前行。
    他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劍,行走在滿目瘡痍的中梁大地上,所過之處,或滌蕩妖氛,或斬除蠹蟲,一步步,更清晰地觸摸著這個龐大帝國底層冰冷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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